“原則如此,隻不過刀劍無眼,若有死傷,也是在所難免。”李將軍道,“就算誰真的死在了你的刀下,也不會找你尋仇。”
淩書南麵色一黑,眼瞅著發令官又要舉旗,淩書南又喊道:“那個,等等!能不能給一點點時間,熱熱身?”
旁邊站著的其他比武者都是一臉好笑的模樣,但鑒於淩書南是場上最年輕的比武者,本著尊老愛幼的精神,發令官還是點了點頭。
淩書南瞅著一隻母雞慢悠悠地路過,心一橫,瞅準它,一把拎起,一眨眼的工夫,整隻雞除了頭頂矮矮的雞冠,身上光溜溜的一根多餘的毛也沒有。她深吸了一口氣,手起刀落,雞頭斬落,手中菜刀仍舊不停。她一邊忐忑地給自己打氣,這比武就跟殺雞剁肉一樣,也不會特別難的,說不定她就能打贏呢。
兩分鍾後,她終於收了刀,抬起頭才看見所有人都用瞠目結舌的目光看著自己,隻見她的腳邊,雞毛一堆,拇指大小的血紅雞肉是另一堆,還有一堆則是白白的雞骨頭,骨節連接的每一塊都被她拆了出來,連雞爪子都沒放過。
“你……你熱好身了?”不知道為什麼,發令官的聲音竟變得有些不利索。
淩書南深吸了一口氣,仍舊無法排除心裏的緊張,“熱……熱好了。”抬眼看前邊一字排開的年輕軍士,越發心裏沒底。
他們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其中一人盯著淩書南腳下的一堆白骨,低聲問旁邊人道:“不知道人有多少塊骨頭……”
“兩百零六塊。頭骨二十九,軀幹骨五十一,上肢骨六十四,下肢骨六十二塊。”淩書南因為緊張,脫口就回答道。
所有將士麵色都是一白,“知道得……真清楚啊……”不知怎麼就想起李將軍說的,死傷也是在所難免。
“開始!”淩書南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就聽發令官一聲令下。
耳聽旁邊發出砰砰的金屬撞擊聲,淩書南頓時心裏發毛,剛才的熱身完全沒有作用啊!她是想見酈天霄,可是也沒必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吧?
她正想著要不要繳械投降,可等了半天,其他十五個人都打得熱火朝天,唯獨她一個人傻乎乎地立在中央,壓根沒有人理會她。淩書南心道,肯定是他們嫌自己太菜了,不屑相鬥,可這樣傻站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她咬著唇,好不容易才瞅準一個落了下風的兵士,正想衝過去魚目混珠一下,哪知道她剛剛靠近,那兵士就發現了意圖偷襲的她。淩書南一凜,舉著菜刀的手立馬就蔫了,她扭頭正打算逃跑,哪知道那兵士忽然大吼一聲,喊了聲“刀下留人”,整個人就突然飛起,像是被人重重地甩出去一般,落地時已經倒在了校場之外。
淩書南愕然地看著他,提著菜刀就想問旁邊的兵士,“他自己怎麼跑出去……”話還沒問完,旁邊那兵士一看她手裏的菜刀也跟前一個一樣,哀號了一聲,一個後空翻就自己栽倒在地。
淩書南抬起眼,隻見不遠處站著的李將軍雙目炯炯地盯著自己,終於忍不住鼓起掌來,“好刀法!好內功!”
最後,淩書南扛著把菜刀,什麼也沒幹,成功晉級了。
日暮時分,李將軍站在校場上對五十來名成功晉級者語重心長地說道:“如今奸邪當道,諸位臨危受命、身負重擔,為了確保掃黃隊的質素,接下來我們進行第二輪比試。”
“第二輪?”原本鬆了一口氣的淩書南立馬又瞪圓了眼睛。
李將軍和藹地看向淩書南,“小兄弟別著急,聽我慢慢道來。掃黃隊乃是由沈將軍和君大人提議組建、陛下親自批準的。因事關重大,能夠勝任此職務者,非但要武藝高強,更要求膽識、智謀過人。所以,咱們的第二輪比試,就是要考較勇氣與智謀。”他說著,語氣一轉,“小兄弟深藏不露,不知道有沒有信心通過這一輪比試,成為掃黃隊的隊長?”倒像是對淩書南寄予厚望,拭目以待一般。
“掃黃隊隊長?”淩書南瞬間明白過來,“第二輪的選拔隻是為了選隊長?那我們都已經合格了對吧?”她可沒想要當什麼隊長,她隻要能夠混進宮去見見酈天霄就好了。
她瞬間輕鬆下來,力爭上遊的其他人卻躍躍欲試,“將軍,那要怎麼考較?”
李將軍取了一支箭往那人頭頂上一擱,轉身走到幾丈外,搭弓引箭,弦已拉滿,“在我的箭離弦之前,你頭上的箭沒有掉到地上,就算及格。”
他話音剛落,手中的箭便嗖的一聲脫手而出。那軍士一怔,但還是敏銳地把身體一側,頭上的箭摔落在地,另一支羽箭卻是擦著腦袋飛過,他嗷地發出一聲悶哼,卻終究因為箭頭太鋒利、速度太快,即便他已經閃避,還是有一塊腦皮被擦掉了,因為連著頭發,那塊帶血的腦皮還掛在發梢上。
淩書南嚇得臉都綠了,她倒是不在意李將軍箭還未射,她就把頭頂的箭給弄掉了。她其實比較在意萬一她還沒反應過來,李將軍手中的箭就已經射中了自己,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這麼靈敏的身手能夠躲過“毒手”。於是,她習慣性地捂了捂肚子,“昨晚上吃太多了……”屎遁。
再回來時,五十來人已有一大半被檢驗過了。李將軍看向淩書南,見她手裏不知何時已經拿了一支箭,不由滿懷期待,“小兄弟,看來你已準備好了?”
淩書南笑道:“李將軍,場上的各位壯士個個身手敏捷,而你也是愛惜人才,必然是手下留情,不會真的痛下殺手。如此一來,你我都知道必定能夠躲開你的箭,你這樣子如何能真正地檢驗膽量?”
李將軍點點頭,認真道:“言之有理,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檢驗?”
淩書南將手中的羽箭遞給李將軍,又取了一布條,親手替他蒙上,“將軍隻管射箭,倘若我頭頂的箭比將軍射來的箭先落地,就算我輸。”
李將軍雙目不能見,卻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好!果然有膽識!”
旁邊的人眼見淩書南又取了一支羽箭頂在頭頂上,心裏都不由暗罵,這人果然不是正常人,好幾個人忍不住暗自慶幸,幸虧剛才沒有跟他硬碰硬,否則骨頭都找不著了。
李將軍對淩書南已生了惺惺相惜之情,雖然蒙上眼後,他的確有些心裏沒底,卻也著實想瞧瞧淩書南的膽識。於是搭弓引弦,對著淩書南的方向便兩指一鬆,隻聽耳畔疾風呼嘯而過,淩書南立即發出一聲悶哼。李將軍趕緊揭開眼罩,卻隻見淩書南倒退了幾步,與此同時兩支羽箭先後落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淩書南,不敢相信她想到的不讓頭頂羽箭掉落的方法,便是一聲不吭生生受了李將軍那一箭。
李將軍趕緊衝上前去,“你沒事吧?”他瞧見淩書南手捂胸口,想到自己的力度以及削尖的黑鐵箭頭,心中隻道不妙。
哪知道淩書南卻隻是揉了揉胸前的四兩肉,故作鎮定道:“沒事沒事!”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交疊在一起的兩支箭,喜道,“我頭上的箭的確後著地哦!”
李將軍一怔,倘若說眼前這小夥子硬生生受了一箭,以他的力道,那麼鋒利的羽箭必定要沒入他身體三分,又怎麼可能掉落在地呢?他有些不願相信地低下頭,頓時傻了眼,隻見那原本有大拇指長的箭尖,竟然被壓縮得隻剩下指甲蓋那麼長了!
李將軍心下大駭,當今世上竟然有人能夠有如此功力,竟憑借肉軀借力用力直接把黑鐵壓扁,而此人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李將軍恨不能膜拜起他來,“小兄弟,你當真是了不起,不知師承何派?”
“我?沒什麼門派!”淩書南雖然嘴硬說“沒事”,胸口還是痛得厲害,被箭柄戳中的地方定然已經紅腫。她心裏暗道,幸虧那一截麵粉做的“箭尖”夠厚,與她胸口的四兩肉一起起到了緩衝的作用,否則那麼急速射向自己,即便隻是箭柄,也足以把她的肋骨撞斷。
李將軍越發讚歎,“小兄弟是藝高人膽大!方才隻覺得小兄弟刀法是一等一,卻沒想到小兄弟這金鍾罩鐵布衫的功夫,也是普天之下無人能及,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他話還未說完,旁邊有一個人忍不住撿起那支羽箭,摸了摸已經被壓縮得隻剩下三分之二的箭頭,奇道:“這箭頭怎麼這麼軟?”
他這一出聲,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李將軍接過羽箭輕輕一扯,那箭頭便被他扯掉了一塊。
淩書南見瞞不過隻好招認道:“那個箭頭的確是假的,我其實不會金鍾罩,也不會鐵布衫……”她之所以弄虛作假,主要是怕自己被李將軍誤傷,直接死在了沙灘上,如今被發現倒無所謂,隻要不把她踢出局就好。
李將軍反應過來,當即哈哈大笑,“那金鍾罩乃是少林四大神功之一,共十二關,若能練成,自是天下無敵。若血肉之軀能練到如此程度,就算是習武的天才,沒有四五十年的功力也是枉然。本將軍就在想,一個區區十幾歲的少年,又怎麼可能有如此功力。”他笑拍著淩書南的肩膀,差點把她一掌拍倒,“好樣的,小兄弟,我正式任命你為掃黃隊隊長!”
“啊?”淩書南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耳朵,不把她踢出去她就要阿彌陀佛了,“我明明是騙你的……”
“哎,那又何妨?剛才我說了,這第二輪要考驗的是膽識與智謀,兵法有雲,兵者,攻心為上,攻城次之。智謀遠在膽識、武藝之上,小兄弟小小年紀就智計過人,我相信掃黃隊有你帶領,定然馬到成功!”他一說完,其他人也都認可與敬佩地默默頷首。
這樣也行?!淩書南差點歇菜,她不得不為酈天霄的團隊捏把汗,讓她魚目混珠也就罷了,居然還任命她來做隊長,這都是什麼眼神,是一撥怎樣的烏合之眾啊?
“嗚——嗚——”緊急戒備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陰霾瞬間降臨在這原本就空蕩蕩的京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作為為戰鬥而生的軍人,體內滿腔的熱血卻因此沸騰起來。
李將軍青筋暴起,雙目卻對著淩書南及其身後的掃黃隊隊員們放起光來,“時不我待,諸位即將迎來真正的考驗!”多餘的話不再絮說,李將軍扭身領著眾人直奔皇宮。
按照原計劃,酈天霄將親自接見所有的掃黃隊員,可淩書南與眾人在殿外苦候多時,酈天霄根本就沒工夫搭理他們。大臣與將軍們進出的頻率趕得上百米接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此時京城是什麼形勢,稍稍有些常識的都知道。自酈天霄將京城富賈和百姓遣散出京後,當夜,唐羿耘便率兵合圍了京城。黃昏心懷慈悲,對於曾國願意歸順的臣民當然是極盡仁義,但對於酈天霄,作為孫氏的頭號複仇對象,當然是要趕盡殺絕的,陪他一起負隅頑抗的,自然也應該一起下地獄。瞧這些大臣的臉上寫滿了焦灼與絕望,風雨飄搖的京城應該隨時都要坍塌了吧?
淩書南也是急在心上,不知作為一國之君的酈天霄現狀究竟是怎樣的狀態。她迫切地想要見到酈天霄卻又害怕見到,正心亂如麻,肩膀卻被人使勁地推搡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見李將軍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麵前,勾著她的肩膀道:“索隊長,你在想什麼?皇上召見你呢!”
“啊?”淩書南有些措手不及,狠狠地吸了好幾口氣,剛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偽裝,還沒整理好心情,就被李將軍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