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孫先生正在園裏玩耍的時候,忽然來了數十名滿清的兵士,還有許多衙役與佩刀的軍官,將這住宅和花園包圍起來,把他們兄弟三人一齊拘住,上了手銬腳鐐,像押著就宰的豬一般,解去受訊。孫先生看了,從正義發出的不平的憤怒,是一種本能的衝動,他說:“他們三兄弟是受著全村人尊敬的,他們都是好人,他們不曾犯什麼罪的;就是犯了罪,也不該用這樣的酷虐的手段!”義憤填塞了胸臆,他竟鼓著勇氣,一無畏懼,向一個軍官責問:
“這三個人為了什麼罪名,要將他們上起刑具來押了去?”
軍官沒有回複他的話,跟他來的如狼似虎的兵士,卻吆喝起來:“誰家的小孩子,滾開些!”
三兄弟被押了去,幾個軍官竟留在那裏,占據了他們的財產和家宅。後來聽說三兄弟中的一個,竟在廣州被斬決了:還有兩個,也呻吟憔悴於獄中。這些軍官對於三兄弟這樣的暴行,目的是在掠奪他們的財產,就不惜把他們誣害了!翠亨村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憤恨這些貪官汙吏的毒狠,卻沒有一個敢說出口。孫先生不平的心,從來沒有平靜過,他有一個不能答複他自己的疑問,便去問達成公:
“為什麼官員就有這種無上的權力,能夠拘人殺人,奪人財物,而不顧誣陷善良?”達成公隻有歎息著,搖搖頭,也不能答複。
他目睹了這兩幕大悲劇。幼稚的腦海裏,常常盤旋了有什麼似的,他想解決自己的疑問,但沒有一個適當的答複,他所受的教育,是不能使他了解一切的,全村的人,隻有消極的憤恨官吏的殘暴,和水盜的不能防止,這些都是毫無疑義的,是永遠不能指示他一條正當的路,他是煩悶極了!這煩悶,直待到他知識所能了解時,便成了他革命的種子。
達成公是一個善良而守本分的農民,他雖是負擔了很多不應繳納的賦稅。但他始終抱著納稅等於納賄海盜以求安全的見解,每年按期繳納。可是他們這些納稅的地田,早在好幾代以前賣給他人了,因為當時怕到官廳去轉契受到苛索,便繼續負擔了付稅的責任。但時代的變遷很快,人事也不同了,這些地田已經又變換了很多主人,他們再不能去追求真正的地主們的賦稅,這樣達成公是負了一個重大負擔,這困苦的情形,是像被訟事牽累一樣,全家人的心裏,都覺得非常憂慮,除了納賄催稅的胥吏以外,沒有別的方法。比較永久補救的辦法,就是到官廳去換新契,那便要費一筆極大的款項,是他們家庭經濟狀況所不能辦的。孫先生從達成公憂愁的麵容上,知道他有這樣一件心事,屢次自己想道:“為什麼那些官吏對於人民地契的轉移,要這樣勒索重費。而教人家做這種白契的權宜方法,使已經失了田地的人,還要負了很重的納稅責任?這樣不公平的法律,為什麼竟能容許它存在?”他想有一個徹底補救的辦法,他向達成公很懇切地問著。
“沒有的。文!沒有補救的方法,因為這是皇帝的規例!”
“皇帝麼!他的權力是怎樣的大!他為什麼容許這殘暴的強盜,酷虐的官吏。和不公平的法律呢?”孫先生這樣反複地在心中默想,但沒有說出來。他驀然記起了,他知道中國的皇帝是滿洲人,他想這一切問題,也許就是因為不是中國人自己操權,所以容留了這樣許多罪惡,他似乎找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他安慰了年高勞苦的父母以後,麵上現出了愉快的笑容。
滿清政府是腐敗的政府,是應該要反抗推翻的。孫先生經過了這許多深刻的教訓以後,是堅決的認定了,但是把他推倒之後,有什麼可以替代他呢?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開明的國家是怎麼樣的,他從來沒有同外國人接談,也不知道外國的事情。他承認改造的進行,必須要尋求較現在更好的方法,才能使人民滿意。他從他叔母所述的洋人事情和他哥哥在海外的生活,他便憧憬著外國的一切美妙景象。他到外國的意念,這時候更堅決而迫切了,就像饑渴者的需要飲食一樣,很迫切地需要新生命的獲得,做他改造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