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外的哥哥(1 / 1)

現在我們應該說到在海外的孫先生的哥哥德彰公了。這位德彰公自那一年到檀香山島以後,到現在已經有整整地七個年頭了,在這長時間中,他竟已有出乎達成公意料之外顯著的發展了,那時候,從檀香山到翠亨村的郵路還沒有通。德彰公去後快到一年了,才從一個回國的華僑帶了信回來。他們從這消息中,知道他很平安地到了檀香山,並且很是得意。這使達成公感到分外的愉悅,因為他兩個已死的弟弟,都成了漂流海外的慘敗者,現在竟能看見他兒子的成功。這是神明的默佑吧。年幼的孫先生知道哥哥的平安,使他對於出洋的企圖尤其迫切,他相信他的誌願一定可以無一阻礙的成功。

那時檀香山還是一個半開墾的荒島,人口稀少,棄地很多。美國政府為要積極經營太平洋起見,他和當地政府商定,大規模地獎勵墾荒,準許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自由領田。所以德彰公到了這個地方,他在翠亨村所學得的耕田工夫,卻覺得很有用處了。他起先是替人家耕田,過了幾年,就自己合了幾個夥計,到茂宜島的姑剌鎮,向當地政府也領了些田畝來耕種,這茂宜島是夏威夷島中五大島之一。德彰公在那裏耕種,同時又創辦了許多畜牧事業,他一切的事業,都很順利。他為人輕財仗義,遇事剛斷,同島的人多服從他,因此竟有人替他起綽號,叫做“茂宜島王”(King of Moni)。這樣辛苦經營的結果,他已經很有積蓄了,於是就到珍珠港(Pearl Harbor)去。這珍珠港是和西麵的關島及菲律賓島相聯絡的,現在已成為美國在太平洋中的海軍重要根據地。德彰公在那邊,把海濱浪花所不到的地方,都把它開墾,他用了兩隻手,一天一天地去耕種那蘆葦叢生的濕地,使它可以生產百倍的米穀,以輔助農業上之需要。他這種堅毅忍耐的精神,獲得了同伴的感動和當地土人的尊敬。後來夏威夷的政府,就請他招募別的中國人去繼續工作,他們願出巨大的雇金,以鼓勵中國人前往,因此德彰公準備著回到故鄉來了。

時間過得很快,隔了幾個年頭,孫家所渴望歸來的孫大哥真的歸來了。他們出洋共有三人,隻有這位德彰公一人歸來,全家的人不用說都高興得了不得,就是那兩位可憐的叔母也隻有暗暗地悲悼他們不幸的丈夫,承認他是從奇異的地方得了勝利回來的。

德彰公出去的時候,是一個窮苦的農家子,現在卻滿載而歸,不但富於金錢,並且富於西方辦事的經驗。他把在夏威夷島上的見聞告訴了大家,他說那邊有黃金似的沙灘,靛青色的海水,澎湃的大浪,晶瑩玉潔的泉水,高聳在溫暖海水中的紫山,遮護著那些物產豐富土地肥沃的山穀。香的花,叫的鳥,隨處可以見到。山穀中滿布了棕樹、香椽樹、波羅蜜種種樹林。果園和葡萄園是毗連相繼的。這確是一個世外的樂園啊!他又把他在珍珠港附近開墾濕地和其他事業的成績報告他們,他說從事這種工作的,將來必定富裕,他竭力鼓吹他的村人到那邊去。他這樣很愉快而有無限希望的報告,引起了最大感奮的,便是他的幼小的弟弟孫先生了。

德彰公這一次回來的任務,第一是奉了達成公的命令,和譚夫人結婚。這是他老人家最重視的一件事,因為他相信要立業,必須成家。所以在德彰公回家不久後,就替他把這位譚夫人迎娶過來了。第二任務。便是受了夏威夷政府的托付,招募大批的華工回去。因此他就在翠亨村附近,設立了一個移民事務所,一時應募而來的很多,他就把他們都留在那裏。不久,他所招募的人和合股購置的航海大船,居然達到了目的,他就準備要回到檀香山去經營他的事業了。

孫先生知道大哥快要走了。他認定這是達到出洋目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懇求他的父母準許他跟大哥一塊兒去,但不幸得很,他所預想的無阻礙的成功,竟遭了意外的打擊,他父親很嚴厲地駁斥他的要求。他說:

“出洋是危險的,不可當著玩的,從前你兩個叔父,不是都不能夠生還麼?況且你還是小孩子,更不應離開父母、離開翠亨村。”

達成公的意思,以為有一個兒子去冒險,已經夠了,年幼的孫先生當然再不用去離鄉背井;但他沒有看出他幼子的遠大懷抱,他是以慈愛的心理來阻止了孫先生的要求。

這是多麼失望啊!德彰公一切準備就緒以後,他又乘風破浪地去了。孫先生為要順從他父母的意誌,他依然留在這毫無興味的翠亨村中,過他鄉村的生活。但機會是由人去找尋的,一個機會過去了,還可以再找一個,孫先生這樣地暗暗安慰著自己,他相信他出洋的誌願不會變成一個幻夢的。這確是一個曠達而有遠識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