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說:“建興跟爹學了一把種地好手,咋不好好種地又搗鼓啥呀?”
有的說:“外來戶都是這樣,這山看著那山高,到頭都沒好結果。”
還有的說:“建興是個有心機的能人,他想幹的一定會幹出個名堂來。”
有人接著這話說:“要是做的事能把咱村的人都帶富呀,那才叫真能人。出水才看兩腿泥,現在說他是能人的話還早呢。”
這冷言碎語飄到了蘭妮的耳朵裏,蘭妮對建興說:“他爹,咱就別幹啦,你聽村裏啥話都有,是看咱笑話呀。”
建興在壘著灶台,聽了蘭妮這話說:“聽不到布穀鳥叫還不知道種莊稼呢,人家不相信咱,咱就要幹出個樣子來。咱是掂筷籠上墳,擱不那啦。”說罷那瓦刀砍的叮叮當當,就像他那倔脾氣擲地有聲。
村裏人來到建興院裏看熱鬧,問是幹啥的,一家三口人就是不吭聲。
還是建興靈驗,他擱下手裏的活,急忙進屋用木盤托出一些麻糖來,對來到家裏的鄉親說:“俺剛回了趟山西老家,給老奶祭墳了,回來捎了一些麻糖,山西特產,都嚐嚐吧。”建興說著你一塊我一塊地遞給了鄉親們。
鄉親們吃過這麻糖,香酥可口,又一個個說起來啦。
“這山西麻糖好吃早就聽說了,這次可是吃到真貨啦。”
“香甜脆酥,沒渣不哏牙,是好東西呀。”
“你看吃了滿嘴香,嚼在嘴裏都不想咽呀。”
鄉親們走出建興的家院又悄悄說開了。
“是不是建興也想做麻糖呀,你看他又買大鍋又買缸,又壘灶台又壘碾的,問他家人都不說,他一家人到底想幹啥呀?”
“做麻糖咱這也有,可能做到像人家山西這品味的可就沒啦。”
“哪的水土養哪的人,要想做出山西麻糖,我看沒門。”
“別說風涼話啦,人各有誌,人家想幹啥就幹啥,咱能管得著嗎?”
建興是個有心勁的人,人歸人說,他歸他幹。但他對蘭妮和小龍說,麻糖不做成,誰也不能說出去。蘭妮和小龍哪能不聽。
做麻糖要大麥,可家裏沒大麥,蘭妮就到村裏頭宋柱家借,宋柱妻子說:“蘭妮,大麥是做牲口飼料的,你家沒養牛沒養馬,借這大麥幹啥呀?”
蘭妮沒法回答,順口說:“吃的唄。”
宋柱家就借給她一官鬥大麥,蘭妮背著大麥走了。宋柱家看著蘭妮的背影說:“家聚富怕搗窮,建興家咋吃起大麥來啦?”
做麻糖還要芝麻,建興家也沒種,蘭妮又到東頭福聚家去借。福聚家問:“現在借芝麻幹啥?”蘭妮說:“換點油吃。”福聚家說:“俺家芝麻打的也不多,就這七八斤,就先借給你拿去吧。”蘭妮說:“明年打下來就還你。”福聚家突然問:“建興是想做麻糖吧?”蘭妮急忙說:“不,不是。”說著掂芝麻袋走出福聚家的門。福聚家望著蘭妮走去的背影,自言自語說:“建興是個精明人,傻事他不會幹的。”
做麻糖需要把穀子在碾上碾成糝,然後要用涼水泡。建興壘的石碾碾滾是塊大紅石頭,又是壘的新碾,推起來又重又沉。借別人家的牛呀馬呀拉碾,要給人家牲口料,又承人情還不便說出碾米是做啥,於是便人推那石碾。
午日當頭,炎熱傾曬。石碾發出“吱吜吱吜”的響聲,碾盤上那穀料在沉重石碾碾壓下在一點點地粉碎著。蘭妮和建興一步步地在碾道上轉著無盡的圈兒,周而複始,一圈又一圈。蘭妮不時離開碾地,用笤帚聚攏著碾盤上的穀子,穀子碎了,但碎的又是那麼難,它在與建興推碾的氣力與汗水下抗爭著,建興與蘭妮不韌地推碾,慢慢地使穀子細碾成糝。
“爹,麻糖好吃力難下,你和娘流了這麼多的汗能做成麻糖嗎?”小龍扶著碾杠問。
“小龍,少說不吉利的話。”蘭妮埋怪道。
建興吃力地推著石碾,對手扶碾杠的小龍說:“《三字經》寫著‘如負薪,如掛角,身雖勞,猶苦卓。’你奶奶說,幹啥事要想幹成就要有吃苦的精神,要不就幹不好啥事。你沒聽說不吃苦中苦,難做人上人嗎?”
小龍蹶起屁股用力推著碾杠,碾杠驅趕著碾滾在碾盤上滾動著,小龍喘著氣說:“爹,我記得了。”
這正是:
創業不畏艱辛路,傳承自有後來人。
若獲碩果豈易就,勤勞方能富家殷。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