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汪福弼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說道。
任致富盯著他,疑問道:“怎麼啦?”
“你是工會主席,工友們能不能加入工會權在你手中掌著哪?”汪福弼別有用心地說道。
任致富一聽這個,頓覺肚子像飲了甘露水長了精神,是這樣的呀!
汪福弼一看任致富這神態心中也樂了:我叫你收了一個張大虎,失了一大群工友!
話說張大虎到了辦事處,去找薑鐵,他聽劉誌勇說薑鐵到縣剿匪指揮部了,啥時回來也說不定。他心中想到:不管怎麼著,明天到臥龍山工地上班,隊長這差決定不幹,領那幾十個人自己確實不行呀!主意一定便回到家中。這且不提。
且說,這臥龍山轉線工地,挖土工程已完,單待打通那二百多米的堅石工程了。郭振德到訓練班學習了,這工程便由路堅和李有智臨時負起了責來。
這路堅不同大虎。
他二十二歲,濃眉大眼,看他個頭體形雖單薄,實幹起來,力大如牛,還是在以前,抽換枕木,別人起罷道釘,再扒石碴,然後再用撬棍,把這腐朽的枕木一點一點地撬出去,而他則不然,撬棍嘴即觸道釘,道釘即不翼而飛。石磚不扒,積土不刨,鷹嘴的鉤鉗,卡在木枕上,紮起騎馬蹲當架式,噌,噌幾下,連拽帶推這枕木便擦皮出軌,半天工夫,二十多根枕木便會被他一抽而空,像這樣的幹家,按說監工們該會喜吹吧,而鞭不及身吧。其實,監工們怕他,恨他鞭抽他;原來他不是為反動派誠心修路,而是用這拿手戲誠心毀路,為的是讓車翻路毀,配合解放軍阻擊蔣匪北輸軍火,進攻我解放區。
一次,他跟工人叔叔到線路上換枕木,本來工人們是消極念頭,磨工夫,可他卻拿起枕鉗抽枕木,他趁汪福弼到鎮上辦雜事工夫,一連抽了十五根,火車來到這脫軌掉了道。當汪福弼趕到出事現場,工友們都知道,但卻說是剛才有幾個遊擊隊的人幹的。
汪福弼也信以為真了。
在鬥爭的風浪中,他長大成人。
這路堅接了重任,一宿沒睡好覺,翻來覆去把那些工友和民工在心中分了段,包了片,待他在心中一切計定,閉上眼睛不一會,天就亮了。
天剛放明,工友和民工們便都來到工地,路堅當眾把方案一講,眾工友們自然稱是,按分工,配了人員,劃包片,定了任務,工友們和民工扛工具,掂大錘,各就各位了。
話說這臥龍山坡的龍王廟。
這廟中張牙瞪眼的龍王爺,睽視著進廟中的人。供石下,先前飄飄蕩蕩的紙灰飛出了廟外葬失於曠野荒穀之中,八角窗口的木欞,被打柴的孩子們折斷了,荒野的蒿草籽兒被山風吹進廟內,來年在供石下,神胎底,廟門邊吐芽抽青。這裏先前那香火絡繹不絕,紙灰飛揚廟宇紅火情景少多了,入得夜來,偶聞蟋蟀淒涼的啼嗚,這孤寒的龍王泥胎,在寂寞的寒夜中煢煢孑立。
這炸山的地方離這龍王廟一上一下相距三百多公尺,聽說要在這炸石頭那王來泉有些猶豫。
“喲,來泉信龍王了。”李有智這樣笑著說道。
王來泉吐了李有智一口唾沫道:“去你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奶奶。”
當工友和民工們手掂那些大錘鉗子的工具就要動手,路堅聽了王來泉的話,便想起郭振德的交待,問問這裏老鄉們做農活的時辰,也好定個放炮的時間,這樣既照顧到農民們的耕作又不誤采石進行,更為安全起見,這是郭振德前天一再向路堅交待過的。
巧得很,路堅把工友們的工作安排好,登上那土崗,朝南一望,隻見那龍王廟前有一放羊的老漢,正在那綠草茸茸的山坡上,揚鞭牧羊一陣鄉味濃厚的豫劇小調從老漢嘴裏傳向這裏。路堅這一看一聽,認得這是本鎮的放羊老漢。名叫王福康。
要說這王老漢,路堅聽耿忠大伯說過,可謂是這臥龍鎮上的“百事通”。他一生無妻無兒女,孤苦伶仃。手中那根放羊鞭子在他手中整整握了五十多年,這一帶山區的峰嶺山川,他閉上眼睛,熟走如平地,據說有一年他給袁山霸放羊丟了一隻小山羊,袁山霸硬逼他找回。老頭含辛茹苦,轉了大小整整三十六個山頭,三天三夜沒合一眼,實在疲倦極了,就在一條一麵靠山臨河極險的下山路迷迷糊糊地走著,睡了一覺。當一隻腳淌在河內裏,猛然一涼,使他驚醒,睜眼一看,他才知道閉著眼睛下了山,他給在袁家做活的長工們一講,夥計們詫異地說道:“多險呀!”可他不以為然地說:“要不是給袁大公放羊摸熟了路,漫說閉上眼從山上到山下彎彎曲曲一裏多,要是生路漫說是閉眼,就是挪半步我這不值錢的賤骨頭,要見咱窮哥們呀,那隻得在陰曹地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