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坎坷歲月:投身時代擁抱河山(3)(1 / 3)

未久,他們在北平的好友、同事也相繼逃出北平,輾轉來到長沙,他們多數是北大、清華的教授,一路向南計劃去昆明辦西南聯大。林徽因一家先落了腳,加之有林徽因的地方,一向是知交環簇曲水流觴的場所,他們很快又在這個簡陋的家裏聚集起來,談論局勢,擔憂或激勵,每到激越時,救亡歌曲總會響起在這個小家裏。久而久之,連五歲的弟弟都能跟著唱幾句。稚嫩清脆的童聲,總令人想到希望和未來,或許隻要有孩子在,一切就不會失去希望吧。

正當生活漸漸平靜下來的時候,日軍的飛機卻很快追了上來。

大片的戰機壓在城市上空,投下了無數黑色的炸彈,一朵又一朵的火焰之花,深深瘡痍了這座後方的城市,一時間,城市變成了火海,火海裏,人們號呼奔跑,憧憧人影模糊如霧,大抵是地獄也不過如此罷了。林徽因抱著女兒扶著母親逃出房子,梁思成則抱著兒子在前頭引路,其實他也是茫然的,哪裏有路呢?到處都是火和血。他們身後,剛剛建立起來的家轟然傾塌,一顆炸彈落在他們身旁,那一刻,像是過了天長地久。林徽因望了丈夫一眼,絕望、悲傷、痛苦、淒涼……短短一瞬,已如千年。若是就這樣死去,若是就這樣死去……可能一家人死在一處,也算是幸運。炸彈沒有爆炸,他們反應回來,彼此眼中都是死裏逃生的慶幸。

家又沒有了。林徽因和梁思成安置好老人和孩子,從廢墟裏挖出幾件衣物,除了這些,他們已經不剩什麼了。夜幕降臨,他們隻能借住在一位朋友家中。後來,他們便和金嶽霖一起,寄居在長沙聖經學院。沒過多久,沈從文和曹禺等人也相繼來到長沙,沈從文的弟弟沈嶽荃是國軍一位團長,在和日軍作戰中受傷轉到長沙治療,傷愈之後,他即將返回前線。在臨行前,他以兄長沈從文的名義在長沙三湘大酒樓舉辦了一次宴會,邀請了許多文化界名人,包括張莫若、朱自清、聞一多、蕭乾等人,也邀請了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婦。

別後未經年,卻都已物是人非。在他鄉遇到同樣塵霜如雪的故人,心中別是酸楚。聚會過後,梁思成決定取道湘西,前往昆明。11月末,冷霜若月色,皎潔了一地殘墟,他們攜兒帶女,離開了長沙。林徽因最後一次回眸,似乎想要將一路上的艱難辛酸,點滴鐫刻在心底。一缽千家飯,孤身萬裏遊。青目睹人少,問路白雲頭。

她多麼希望,在這個離亂年代,逃亡路上的自己,也能夠有這樣豁達心胸,淡看風雲,笑傲江湖,任煙火侵襲,隨槍聲入耳。可是要她做到不怨、不怒、不恨、不傷,那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她疲倦地靠在丈夫肩膀上,聽到丈夫輕聲說:“你記得父親生前向我們說過的話嗎?失望和沮喪,是我們生命中最可怖之敵,我們終身不許它侵入,人也需要水的這種勇敢和無畏。”

是的,戰爭或許會摧殘我們的肉體,然而唯一能夠徹底摧毀一個人的,卻是內部和自身的黑暗。在悲傷的時候不去遏製,在痛苦的時候看不見光明,任是誰都沒有那麼堅強的意誌走出絕望。唯有在鐵和血中淬煉靈魂,將軟弱熔成鎧甲,才能夠勇敢而無畏地麵對一切,包括憤怒和恥辱。

堅守·給時光一個美好的理由

那場戰爭,持續了八年。八年,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呢?它足以將牙牙學語的嬰兒,替換成笑容嬌憨的蘿莉;也足以將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磨去棱角,折去驕傲,蛻變成沉穩內斂的男子。歲月是奇妙的,八年的時光,疊加在少年人身上,足夠漫長,仿佛有一生那麼長。堆積在耄耋老人身上,不能再多加皺紋,也不能把嘴角再拉下一些。

我們的生命,一半用來成長,一半用來蒼老。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人心啊,在歲月流轉時光變遷中,究竟要容納多少重量,才能修煉得沉著如水,天崩地裂也如一葉在眼前飄零而過?喜悲如昨日,故夢如桃源,煙火憔悴了天空,硝煙殘損了如蓮的容顏,一日日地老去,換來的是孩子一日日的新生,這是一場輪回、一場宿命,亦是一場甘之如飴的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