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放下窗簾,盧植心中卻忍不住泛起一絲怨氣。
天子如此薄情寡意,當真讓人心寒無比,想來自己對大漢滿腔報國熱血,此刻卻是徹底涼透了。如今心中已無眷念,隻是想著尋處清淨的地方過完餘生,也好過這爾虞我詐的朝堂。
正閉目養著神,努力的做到心無旁騖。忽然馬車一震,猝然不見下盧植幾乎跌倒,幸虧一旁的王權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扶住了盧植這才沒事。
隻聽到車外傳來一陣厲喝聲;“何人膽敢攔路,可知我等有皇命在身。”想來是那護衛頭領見有人攔住了去路,所以搬出了天子詔令想要唬住對方。
卻又聽見車外一聲粗獷之聲響起;“在下臨洮董卓,聽聞盧大人要啟程前往洛陽,故冒昧求見,特意前來相送,還望大人能見上一見。”
董卓!車中的盧植渾身一震,倒是沒想到這個和自己毫未謀麵的人竟會前來為自己送行。忙掀開車簾望去,隻見車前一見有數十名騎兵攔在路前,正目光冷冷的盯著護衛的十餘騎,甲胄裝束雖與己方相同卻沒未著頭盔,蓑帽下隻是披頭散發在後,愈發顯得彪壯精悍。
當先一人更是虯髯滿麵體格健壯,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長的孔武有力渾身的豪邁之氣,雖是笑容滿麵的望向盧植,卻目光如炬,氣勢委實讓人心生敬畏。想必這就是新任的北中郎將董卓。
盧植習慣了和朝中的士大夫們來往,對這種性情粗鄙的武將並沒有太多好感,況且自己的資曆遠在董卓之上,所以並未下車隻是淡淡說道;“閣下可是董將軍,久仰其名。現車外大雨,恕在下失禮不能下車相迎。”
董卓哈哈一笑,拱了手手,神情倒是頗為恭敬的說道;“大人言重了,您是末將的前輩,豈有讓您下車相迎的道理。”
“末將自赴任以來每日在廣宗大營操持軍務,不敢有半點懈怠,忙碌之中竟不能抽出時間來聆聽大人教誨,實在有錯有錯。今日聽聞大人要啟程前往洛陽,所以才特意趕來相送,還望大人莫要怪罪在下失禮。”
董卓出身西涼臨洮大族,董家乃是當地世代豪強之族,並非隻是重武輕文。所以董卓雖然自幼弓馬嫻熟,卻也略通書經,不是那不學無術之人。盧植見董卓雖然長相粗鄙,倒是頗知禮數,這才心中的看法稍稍改觀,便淡淡笑了笑道;“董將軍客氣了,在下待罪之身,如何當得起‘大人’之稱。”
董卓正色道;“大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您本就是名聲遠揚的當世大儒,天子不過是受奸人蒙蔽才輕信了妄言,想如今朝中有大將軍以及眾多正直的大人,張讓他們即便權勢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末將料想用不了多久天子就會查明大人的冤情。”
董卓的這番話落在盧植耳中自然是中聽至極。要知道盧植至蒙冤被拘以來,以往的同僚和部屬大多對他避猶不及,他心中到底是委屈的很。如今董卓這一番話雖然隻是口中說說,卻讓他受用至極,連帶著對董卓的印象也是大為好轉。心想聽人皆道這董卓乃是西涼豪傑,頗有孟嚐之風,原本還以為他隻是個不知禮數的粗鄙之人,如今看來倒是值得一交。
思及此處,話語間已經客氣了幾分,拱了手回禮道;“多謝董將軍所言,不過今日董將軍特意趕來恐怕不止僅僅是為了送老夫這麼簡單吧。”
董卓哈哈一笑道;“大人果然是見識高明。不錯,末將這次前來除了送別大人外,同樣也是有些軍中事物請教於您。”
說道此處董卓不禁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末將和軍中的各位同僚平素並無往來,自然也談不上什麼交情。如今生生的從西涼調來淩駕他們之上,想來心中都是有些不服氣的。現在我上任才不過幾天就行令難行,實在難以服眾,所以今日特意前來請教,還望大人教我。”
盧植心中微微一笑,心想著董卓倒是坦率之人,便道;“既為公事,在下自然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董將軍莫要客氣。”
董卓看了看左右,笑道:“這裏說話實在不方便,前方有處小屋,雖然破敗卻也能遮擋風雨,大人若不嫌棄請與末將同去。”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