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閱人無數,何等心思沒有見過,董卓那點小心事自然瞞不過他。他分明是新官上任想要借題發揮,用雷霆手段來收服漢軍中這些驕兵悍將們。則何雍不過是正巧撞在他的槍口之上,變成了董卓殺雞儆猴的對象。
隻是這董卓到底是在西涼蠻橫慣了,不知道這些京中出聲的將領們一個個都心高氣傲。原本就看不慣董卓這粗鄙之地出身的扁民,如今董卓強壓下自然群起反抗。到弄的董卓一時騎虎難下,便隻好來向前任盧植求教了。
被盧植的並不犀利的目光注視下,董卓竟沒由來的有種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覺,自覺的閉上了嘴不再辯解。兩人一時皆未言語,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正如盧植所猜想的一般,董卓確實是為了立威才故意小事大作,本想借機樹立自己的威信讓這些新部下屈從自己。卻不料到這些盧植的舊部竟如此團結,不但抗命不從逼著自己收回了軍令,第二日升帳時更是集體稱病不來,讓董卓這個主將顏麵盡失,陰沉的目光幾欲殺人。
此時漢軍廣宗大營中三萬七千人馬,成分雜亂,原本各自歸屬不同。其中董卓帶來的西涼勁卒萬餘人最多,其次是護烏丸校尉宗員所部七千精騎,再次是盧植從洛陽帶出的六營一萬四千餘人,然後就是冀州刺史韓說所統的六千多本地軍勇。由此可見若是宗員等人不肯依附自己,董卓這個北中郎將當真就成了有名無實的虛職。
如果按照董卓在西涼的行事風格,此刻恐怕早已借著主將之權大開殺戒,反正天高皇帝遠,全軍上下也就他一人說的算,他有絕對自信能彈壓下去。可這裏卻不是西涼,這些京城來的驕兵悍將們也不是他部下那群粗人所能比的,能有資格坐入這帳中議事的,沒有哪個背後沒有背景的,他董卓誰也得罪不起。
他心中倒是明白,別看他在西涼呼風喚雨威風的很,可在京中那些大人物眼中卻是卑微的如同一隻螻蟻一般。十常侍他得罪不起,何進他也得罪不起,那些朝中以口殺人的士大夫他更得罪不起。所以他隻好忍氣吞聲,沒有由著性子亂來,思來慮去下隻好來求教這盧植,希望能從他這得到幫助。
盧植自然猜到了董卓的心思,知道他送別自己是假,想利用自己在軍中影響來對舊部們施壓是真,擺明了是居心不良前來拜見自己的。
可即便如此,盧植卻仍然原意幫助董卓執掌全軍。原意無外乎其他,隻是他深知令行不一乃是軍中大忌諱。董卓身為主將卻無法隨意調動自己的屬下部將,如此必然會影響到漢軍的整體形勢,讓黃巾軍有機可趁。
於公,盧植雖然已經免官去職,可仍然是朝中的士子階層,無論是從個人傾向還是感情上看,他都不希望看到黃巾軍對漢室構成威脅;於私,這支部隊是他從並州一路帶領過來,逐漸的才成長成如今這等規模,為此他付近了不少心血,自然原意看到這支大軍因為內亂而潰敗。
所以與公與私,盧植都會答應幫助董卓的,不是為了他個人,而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和心血。
也正是抱著這個想法,董卓才會腆著臉前來求盧植,待他見到盧植神色雖然不悅,卻並未有佛袖而去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他雖為士子出身,卻也知道盧植這種出身的人素來眼高於頂,若是一言不合割袍斷義、拂袖而去的事情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如今盧植既然仍然耐著性子坐在屋中,想必就是原意幫自己這個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