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爬行人(1 / 3)

我的朋友福爾摩斯一向都希望我將普萊斯伯利的怪事公布於眾,至少這樣可以抵銷一部分謠傳。二十多年前這件事曾經在劍橋大學傳言,並擴散到了倫敦的學術界,但總有些原因,讓我不能公開它,所以這件事便在滿是福爾摩斯案件資料的鉛製盒子中埋藏了起來,現在,我才被允許將此案公布,那是福爾摩斯在快退休之前辦理的案件,縱然在今天也要小心撰寫,不可無中生有。

1903年9月的一個星期日晚上,福爾摩斯用不敘詳情的習慣給我寫了一張條:

有無時間都請來一趟。

S。H。

我們的關係在他晚年時很不一般。他有很多習慣,經常被它們支配,這其中有些很難更改,且不顧及大局,寫紙條是這之中的一個習慣,此時我就像他的提琴、煙絲、很舊的煙鬥、舊的案例目錄、還有不怎麼好的習慣。我的用處顯現出來的時候,也正是他感到辦案吃力並在一旁有勇氣提供給他的時候,但我不光有這樣的作用。在他思考問題的過程中我就像一塊磨刀的石頭,在我麵前,他向來喜歡理順他的思路,因為我可以刺激他的思想活動。有時,他也不一定對著我講或許也對著牆講,但無論如何,時間久了,習慣了對我講話。我的行為舉止對他多少會有些幫助,有時因為我的頭腦反應慢些,但恰恰是這樣才能有效激發他的思維拓展,將靈感迸發在我們的高尚友情中,我隻起了如此微小的作用。

我來到他的居所貝克街,他在沙發上縮著身子高拱著腿,口裏抽著煙鬥,深深地皺著眉,好像在想一個問題。如此這般,他一定在考慮一個令人煩惱的問題,他示意讓我坐在經常坐的那個沙發上,除此就沒有表示看見我在場,大約半小時後,突然他從思考中恢複了常態,用早已習慣了的古怪笑容迎接我。

“華生,請別在乎我的深思,昨天,有人對我說了一些奇特的事,它讓我想到了另外很有意義的東西。我想寫一篇關於狗在偵查工作中用途的小論文。”

“可是這個似乎有人已討論過了,”我說。“你看比如獵狗,警犬”。

“不,華生,不是這方麵的,這個誰都明白,但這還有更奧妙的一點,不知道你是否記得你用讓人害怕的方法,將銅山毛櫸案處理那回,我特別注意了小孩子大腦反應活動的方法並用這個結果來從邏輯上判斷那個自負卻又有麵子的父親有什麼樣的犯罪習慣。”

“噢,我當然記得。”

“我對待狗的觀點也如此,對於一個家庭的生活,狗能反應得很真實。歡快的狗代表著家的歡愉,那麼憂鬱的狗一定在不愉快的家庭,凶狠的人一定有凶殘的狗,危險的狗一定有一個危險的主人,有時狗能反映人的情緒。”我不認同地搖了搖頭,“這個似乎不太合理吧”我說。

他裝滿煙鬥坐下,沒有注意我的意見。

“我現在研究的東西在具體實踐中與這理論有聯係,我正在這一團亂麻中找頭緒。有一點就是,咬普萊斯伯利的狗正是他的自己的狼狗。”

我往椅背上靠去,讓我很失望,就因為這個很無聊的小問題讓我在那麼忙的工作中來這裏?福爾摩斯很迅速地看了我一眼。

“華生,你像原來一樣,還是不注意最細微的事,這些事對大的問題有幫助,從表麵上看這事不奇怪嗎?劍橋大學的著名生理學教授普萊斯伯利你聽說過吧。他是一位有資曆德高望重的學者,他自己喜歡的狗又為什麼總咬他呢?你有什麼意見嗎?”

“那一定是狗病了。”

“這有可能,也值得考慮,可是平時它並不咬人,值得注意的是在特別特殊的狀況下來咬主人,而在平時很老實。華生,很奇怪是嗎?聽有鈴聲,看來是伯內特先生來了,但比預約的時間早一會。我本來打算在他沒來之前和你說一會這個案子呢!”

聽起來上樓的腳步很急,並急促地敲著門,然後這個新的主顧就走進了屋。他大約有三十歲吧,個子很高,不胖,長得英俊大方,穿的衣服很講究,行為舉止有一種學者風範,並沒有善於交際的老練,他與福爾摩斯握手,我在場令他吃驚不已。

福爾摩斯先生,我要講述的是一個很讓人敏感的事,還請您體諒我和教授無論私下還是工作的密切關係,我不想,也沒必要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事。

“別擔心,伯內特先生,我在這個案子中需要有一個人能幫我,華生醫生是最好的人選,何況他非常慎重小心。”

“那好,就聽您的,但不要怪我這樣謹慎的態度。”

“華生,伯內特先生是著名教授女兒的未婚夫,而且還是教授的助手,住在教授家,我們讓您替教授保密,當然同意並支持,但最好用解決事情的辦法來表示您的忠心誠意。”

“我也這樣想,先生,這是我所想的,那麼能說一下這位華生醫生對此有多少了解嗎?”

“我還沒有時間和他說。”

“那就讓我再把事情大概說一下吧,然後再彙報一下最近的新情況。”

“還是我來敘述吧!這可以檢查一下我對基本事實的了解。華生,這裏提到的人是歐洲很有聲望的教授,他一向都在學院中生活,而且從沒有不好的傳聞,他妻子死了,有個女兒,叫易迪絲,他果斷、堅強,還有點好鬥,就是這些情況,至少幾個月這樣。但後來他的生活有了變化,他今年61歲,卻和同行解剖學教授莫爾非的女兒訂婚了,我看這次求愛有些像年輕人一樣熾烈,沒有年齡大的人那種理智地求婚,他求愛的對象是一位才貌雙全的少女叫愛麗絲·莫爾非,如此看來,教授對她一往情深並不奇怪,但在自己的家庭裏並沒有人支持他。”

“我們都覺得他這樣不對。”

“是的,很過分,過激而且不同一般,可是教授很有錢,他那個同行並不反對他的女兒同時還有另外的追求者,他們在財產地位方麵不及教授,但至少與她年齡差不多,而這個姑娘好像對教授的怪脾氣不放在心上,仍然喜歡他,隻是年齡上有點不足。也就在這時,教授被一些不知緣由的事而改變了。他從來沒這麼幹過,他沒說去哪裏就走了兩個星期,然後很疲勞地回來了,他沒有提到自己的去向,而以前他向來真誠坦白。很巧,這位伯內特先生收到一封同學的信,這封信來自布拉格。他說在布拉格很榮幸見到了教授,卻沒有機會說話,到此才知道他去了哪裏。”

“重要的是,教授自從回來後,就有了非常奇怪的變化,他變得偷偷摸摸,和他經常交往的人都認為他變了,不像原來那個人,他的高尚品格被掩蓋了,但他的智力沒有什麼變化,課堂上他仍舊像過去才華不減!而總有一種新的事情在他身上體現出來,是一種讓人無法預料、又不太好受的東西,他的女兒一向都深愛他,她很多次都想與父親再像原來那樣親密,想讓父親將‘麵具’摘掉,此時,伯內特也在共同努力著,盡管這樣可仍舊沒有起色,好了,下麵請你說說有關信件的問題,伯內特先生。”

“華生醫生,你知道嗎?教授和我一向都沒有秘密,即便我是他的兒子或弟弟我想也不會得到他那麼大的信任,我是他的秘書,信件全由我負責,拆信並分類都是我一手處理,但事情在他回來後有了變化,他吩咐我說,假如有倫敦寄來的信,而在郵票下又畫有十字的,那麼就放在一起,不要拆閱,他親自看,果然後來我收到了幾封郵票下麵有倫敦東區郵戳的信,信上的字跡讓人看來沒有什麼文化,假如教授寫回信,也是自己郵寄,不再將信放在我們發信的郵筐裏。”

“有關小匣子的事你再說說”福爾摩斯提醒道。

“對,小匣子,教授旅行回來時拿回來一個小木匣,這個物品能證明他去歐洲大陸旅行過,它做工精細,多數人都覺得是德國的手工藝品,有一次我去工具櫥找插管,無意間看見了那個木匣,就好奇地拿起來看,豈料教授非常生氣,大發脾氣,把我狠狠地責備一番,話說得很粗魯,這種事以前從未發生過,我被他傷了自尊心,我也盡力向他說明,我沒有別的用意,隻是隨手拿起來看看,但那天晚上我感覺他一直在凶巴巴地盯著我,他似乎把這事放在心上了。”說著,他從兜裏拿出一個小日記本說:“那天是七月二日。”

“你做這個見證人真是合格,這個日期或許對我有用處。”福爾摩斯說。

“這是我從教授那裏學的係統方法方麵的知識。自從他有了異常後,我就想到應該記錄這些。所以我就記下了七月二日這一天,他從書房走到門廳時,羅依咬住他,後來在七月十一日,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接著七月二十日又發生了一次。沒辦法,後來我們就把羅依關到馬廄裏了。羅依一向很聽話又懂事,是條好狗。我所說的你一定厭煩了吧。”

因為福爾摩斯明顯地出神了,沒聽他講話,讓伯內特說出語氣很不高興的話,隻見福爾摩斯緊繃著臉,兩眼出神地盯著天花板,後來,他恢複了常態,“奇怪,很奇怪!我至今仍沒有聽說此類事呢,伯內特先生,我們已將原來的情況說得差不多了,是嗎?你說這事又有了進展是嗎?”

或許他想到了令人煩惱的事而使他那年輕率真的臉變得陰鬱。

“我講一下在前天夜裏發生的事,大約是夜裏兩點鍾,我醒了,躺在床上,隻聽見有很沉重而發悶的響動,好像從樓道移動來的,我打開門往外看,教授就在樓道的另一端住——”。

“哪一天?”福爾摩斯插了一嘴。

這位年輕人表現出對提出這個沒有聯係的問題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已經說了在前天晚上,九月四日那天。”

福爾摩斯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請繼續說吧!”

“他在樓道的另一端住,如果要到樓梯必須得經過我的房門口。那天讓我看到的事情太嚇人了,我自認我神經還算正常,但是那種場麵卻把我嚇壞了。樓道很黑,隻有中間的窗子能透一點光,我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地上爬著往樓道那邊移,當他經過那塊光亮的地方,我才發現那是教授。他在地上爬著,是用腳和手而不是用膝和手在爬,垂著腦袋,不過他爬得看似很輕鬆毫不費力,我被嚇傻了,一直等他來到門口,我才反應過來,走過去問他,要不要將他扶起來,他一縱身站了起來,罵了一句很難聽的罵街話回答我,馬上從我麵前走了過去,下樓了,我大約等了一個小時,也沒見他回來,可能天亮他才回屋。”

“華生,你怎麼看?”福爾摩斯說話的語氣像個搞病理的科學家拿一個不常見的病例來和我商討一樣。

“有可能是風濕性腰痛,我知道有一個病人病情很嚴重,就用這種方法走路,而生這種病讓人很易怒,易煩。”

“華生,你真可以!你向來說話句句在理,但是他要是腰痛就不對了,他是一縱身就站起來了。”

“他身體非常好,”伯內特說,“說真的,我沒見過他身體這麼好,這確實是真的,這個案子不能像其它案子一樣有現場可查,因此我們又束手無策,我和易迪絲就是普萊斯伯利小姐都感到要有不幸的事發生,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