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已退休的顏料商(1 / 3)

有一天上午,福爾摩斯坐在椅子上想事兒,心情很不好,這樣一來他聰明靈敏的大腦受到了很大的阻礙。

“你看見剛才那個人了嗎?”他問我。

“你是說那個老頭?”

“沒錯。”

“噢,是的,我看見了他,在門口。”

“你認為他怎麼樣?”

“看起來很可憐並不富有,很平常。”

“你說得對,先生。非常可憐,他的人生曆程就是世間其他人的縮影,我們都有奮鬥的目標,都想有成就,但最終我們又擁有什麼呢?什麼都沒有,最後隻會落到隻有痛苦的地步了。”

“他是你的客戶嗎?”

“唉,我想是吧!倫敦警察署讓他來的,就像那些專業的大夫有時會讓病人去找走街串巷行醫的人,因為他們自己治不了。他們會開脫說自己已經盡力,並且病人的情況沒有什麼大的轉機了。”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

福爾摩斯拿起了一張很髒的名片。“他叫喬賽亞·安貝利。他說自己過去是布裏克弗安貝利公司的小股東。他們那裏主要是做藝術材料買賣,他們的大名會寫在裝滿油漆的盒子上,他有了些錢,在六十一歲那年退休。他想在路易薩姆度過晚年,所以買了一棟房子在那裏,很多人都覺得以後他不會為生活而奔波。”

“沒錯,他的生活確實沒問題。”

這時,隻見他很快掃了一眼他在文件後麵作的記錄。

“華生,此人於1896年退休,1897年初和一個女人結婚,這個女人比他小20歲。假如照片沒有拍壞,可以看出這個女人十分美麗動人。生計不用發愁,既有時間又有錢,還有老婆,這種日子無疑對他而言是不錯的。但是好景不長,大約兩年,你也看見了,他就變成了讓人憐憫同情的人,過得如此困苦不堪。”

“那麼究竟什麼事使他變成這樣的?”

“華生,仍舊是人們常說的,一個不講道德的朋友和一個不能安份守己的妻子就讓他變成了這樣。他這一輩子就喜歡下棋,在他住的那個鎮,在他家附近有一個大夫很年輕,這個人也喜歡下棋,我記住了他的名字叫雷·歐內斯特。他常去安貝利家串門,時間一長,很自然他和安貝利太太有了關係,我們看得出,這位委托人很倒黴,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單從表麵上看實在不夠好。就在上周,那兩個人拿著裝滿他一生中大量家私的契約箱跑了,到現在仍然不知去向。我們能找到那女人,並把錢追回來嗎?至少現在看這事不嚴重,但對喬賽亞·安貝利卻異常重要。”

“那麼你想如何處理呢?”

“嘿,華生,現在重要的是你怎麼看這事?——假如你能幫助我就太好了。你知道我現在正在查兩位科普特主教的案子。今天這件事要有眉目了,我的確離不開,確實沒空去路易薩姆,但是到現場收取證據又的確重要。那個老頭一定要我去,我對他說了我脫不開身的原因,他已答應讓我派個人去。”

“不管怎樣,我都承認,我自己實在是能力平平,但我會努力地做好一切。”

在一個天氣炎熱的夏日下午,我就去了路易薩姆。卻絕沒料到這件案子會在全英國轟動一時,而恰恰這是我辦的。

當天深夜,我趕回了貝克街向福爾摩斯報告一天的情形。隻看見福爾摩斯坐在他那張扶椅裏,他疲憊的身體似乎得以休息,那煙圈從他嘴中慢慢吐出,他看上去好像要睡著了一樣,假如我將這事一股腦兒全說出來,在中間不停頓的話,那麼他那微睜的眼睛會讓我認為他睡著了。

“喬賽亞·安貝利先生住在叫黑溫的房子裏。你會對它感興趣的,就像一個沒錢沒勢的貴族似的,已經不得不住在那破舊的房子裏。那種地方你知道,街道上鋪滿隨處可見的石頭,郊區的公路實在讓人討厭。他的家在這個破爛不堪的地方,好像一個有悠久曆史而又寧靜安全的島嶼一樣。那棟很古老且很舊的房子被黑黑的牆給擋住了,在牆上長著很多各種各樣的苔蘚,這種牆——”。

“別再說這個了,華生,你說說那堵高牆。”他說。

是的,假如我沒有向別人打聽我一定找不到黑牆。我問一個在街上抽著煙無所事事的人,他長得很高,很黑,還長著很密的胡子,有點像軍人。他將頭點了點,同時還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了看我,後來我才又回憶起來。

“我還沒有進他的家門就正好看見安貝利在車道上來回地走。今天上午我隻是不經意地看了看他,便讓我很在意了,在陽光照耀下,他讓人一看就不對勁。”

“我也注意到這點了,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想他似乎背上受了重傷,好像是為了生活。但又不是我最初想象的那樣,他很瘦,兩條腿又細又長,不過他肩膀和胸前的骨架卻很寬。”

“左腳穿的鞋有點皺,但右邊的鞋卻沒有皺。”

“這點我沒注意。”

“是的,你沒有在意,但是我看出他有一條腿是假肢,你往下說。”

“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白發,在舊草帽下露出來的,像蛇似的。還有臉上長滿了皺紋,凶巴巴的。”

“好,華生,他說了什麼?”

一開始他就告訴我關於他的苦難經曆。我們在那條車道上走著,與此同時我對周圍事物作了觀察。在以前我沒有見到這麼讓人心煩的地方,雜草長滿了花園,一看就知道沒人修理,任其發展。我認為假如是一個正派的女人一定不會讓家中這樣的。那房子也是髒得不得了,好像那老頭也知道那裏很差勁,似乎正在維修整理。我剛進屋時,看到有一桶綠漆放在大門的中央,而他正拿著刷子,在給這木頭屋子上漆。

我跟著他進了書屋,房間很暗,我們就在那裏說了很久的話。當然他很失望,因為你沒有去。他對我說:‘我不盼著像福爾摩斯這樣的大人物能對我這個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的人有多少注意。’

我讓他相信你並不是因為經濟上的事而沒去做。

他說:‘假如我們站在另一個立場來研究,你會知道這事很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華生醫生,人最壞之處也就是忘恩負義了!我從來沒有拒絕過她什麼,有什麼樣的女人會受到這種寵愛呢?還有那個年輕的醫生,我對他那麼好,就像對自己的兒子,他能隨意出入我家,但是你看到的他們又是如何對我呀!啊,華生醫生,這個世界真讓人不想活了,太令人害怕了。’

“他就這樣反複地說了這些話,近一個多小時。這樣看來他從來沒有察覺那兩個人私通。有一個女仆每天白天在他家,到晚上六點才走了,這個家隻剩下他們兩個了。在出事的晚上,他為了讓他妻子高興,特地在馬克特劇院的樓上定了兩個位子,但就要出門的時候,她卻說她頭痛得厲害而借故沒去。這樣隻好他自己去了。他還拿了那張他為妻子買的因為沒有使用而完整的戲票作證明,看來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應該注意這點,值得特別注意。”這些話讓福爾摩斯很感興趣,“華生,你說下去,我覺得你說的事很有意思,不過你有沒有親自看看那票?你有沒有注意座位號?”

“我特別看了那個號,”我很自豪地說,“座號和我在學校上學時的學號一樣,因此我記得很清楚。”

“太好了,華生!這樣一來,他自己不是坐在30號就是32號。”

“對,沒錯。”我有些不明白地答道“並且是在第二排。”

“這樣就太好了,我很滿意,他還說了什麼?”

“他把我帶去看了那個他說是保險庫的房間,那的確是一個真正的保險庫,就像銀行似的,有鐵門鐵窗,他說是為了防止有人偷盜,但那個女人好像有一把配製的鑰匙,把門打開了,還把他七千英鎊的現金和債券拿走了。”

“債券?那麼他們會把債券怎樣來處理?”

“他說他已經把清單交給警察局了,希望那些債券不要被賣出去。大約在半夜的時候,他從劇院回家,發現家裏被人偷了,門窗都開著,已不見小偷的蹤跡,也沒有什麼信件字條之類的東西。從那以後,他就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他就去報警了。”

福爾摩斯想了一會兒。

“你說他當時在刷油漆。他在給什麼刷油漆?”

“嗯,他在刷過道呢,不過,我提到的那間房子的門和木頭結構已被他刷好。”

“你認為他在這時候做這些活很正常嗎?”

“為了減輕內心的苦悶,人得找點事呀!他自己對我這樣解釋的。不過他這樣做的確不太正常,他明顯就是個怪人,另外他還在我麵前一氣之下撕掉了他妻子的照片,並尖叫著說,我今後再也不想她那張該死的臉。”

“還有其它的嗎,華生?”

“有,另外一件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坐車到了布萊克希火車站,坐上了回來的火車,但火車馬上就要開時,我看見了我隔壁車廂衝進去一個人。福爾摩斯,你了解我的認人眼力很不錯,不用說我也能看出那人和我在街上遇到的是同一個人。果然,在倫敦橋我再一次看到了他,後來,他就在人流中不見了,我可以很肯定地說,他一定是在跟蹤我。”

“一點都沒錯!”福爾摩斯說,“這個人長得個子很大,皮膚發黑,又有胡子,是不是戴一副灰色墨鏡?”

“福爾摩斯,你真是神了!我還沒說他戴了眼鏡。但是他的確戴的是一副灰色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