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樹是對體力和心理的雙重考驗。在樹上的第六天,呂烈攀爬的速度明顯變慢了很多。他的手變得遲緩無力,腦袋開始迷迷糊糊,腳也好幾次踏空,差一點連人帶簍子摔下去,成為無數殉道者中的一具。
更糟的是,他遠遠低估了這座巨樹的高度--他已經爬了六天了,可是上方仍是無窮無盡的樹幹,一眼望不到頂端。
無論如何節約,簍子內的幹糧和水已經見底了。
事到如今,是就此下樹,還是繼續往上爬?
向下返回的話,自然比向上爬的速度快多了。但是自己就算回到陸地,不是被公差抓進牢裏,也遲早被體內的那團邪火折磨死。
可是向上爬也大約是死路一條。呂烈不知道還要爬多久,他甚至懷疑這座巨樹根本沒有盡頭--它的存在形式或許就是無限的延伸,伸往一個沒有盡頭的空間。
更令他絕望的是,這一路上爬來,他沒有發現一個他渴望已久的巨樹之果。幸好這巨樹的本身仿佛有一種安撫的魔力,讓他體內的邪火稍稍緩和了一些。隻要呆在巨樹上,應該能大大延緩他自燃的速度。
呂烈匍匐在樹壁上,猶豫了很久。
最終,他下定了決心,重重一拳頭砸在樹壁上:爬!大不了就是一死麼,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繼續往上爬,至少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存活下來,也比向下返回,死得窩窩囊囊好。
既然下了死決心,呂烈不再猶豫。他本來就是兵荒馬亂中長大的孩子,屍骨堆中撿過食,人坑中爬出來過,什麼大場麵沒見過?他呂烈就不信了,經曆了這麼多戰亂沒死,到頭來會被一棵樹給困死了。
呂烈待到太陽出來雲霧散去,又向上方探望了一眼,試圖確定巨樹上方的情況。
他這一看,發現自己上方大概兩、三百米的地方,有六個黑色的輪廓貼在樹皮上,一動不動。從呂烈這個角度來看,應該是人的輪廓。
呂烈雖然膽大,卻不魯莽。他很清楚,這兩千米的高空,可沒有陸地上律法的製約。陌生的爬樹者在巨樹上相遇,為了爭奪食物大打出手,甚至殺人搶貨,都有可能。在對方善惡不明的情況,貿然前進隻會遭來劫禍。
高空風大,呂烈看不清那六個輪廓的具體情況。他生怕對方發現自己,隻能停在原地。
可是那六個輪廓仍然靜靜呆在自己的上方,半天不前進一步,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難道在這種地方,還有心情看著自己腳下的風景詩興大發?
呂烈進退不得。他何時這麼狼狽過?正當心裏窩著一團火的時候,隻聽啪嗒一聲,額頭涼涼的。上方滴下來一點液體,落在了呂烈頭上。
他心中暗中不好:怎麼,難道偏生這時候,又下雨了?
在巨樹的世界,下雨可絕對是一個大災難。雨天會讓樹皮更加滑手,爬樹者稍有不慎,就會失足墜落。
很快,呂烈便發現他的判斷錯了。天上的液體又落下了兩滴。他伸出手接住了那液體,放在鼻下細聞--濃烈的腐臭味道,這絕對不是雨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