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長始終默不作聲,直到我們走進通向激沙灘的樅樹林才開口。
“貝特裏奇先生,你幫過我的忙,傍晚我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我要坦白跟你談。你一直不把羅珊娜的事告訴我,我知道你是因為可憐她。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即使我證明她跟鑽石失蹤的事有關,她也沒有生命危險。我的意思是說你家夫人不能起訴羅珊娜,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工具而被人利用罷了。”
“您不能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嗎?”我問。
“你可知道羅珊娜最近有沒有新的麻布衣服?”他反問我。
我說:“夫人剛給了她一件。”
探長微微一笑,“要沒有那件衣服的話,我們就會在羅珊娜的衣物中找到一件新睡衣或者一條新裙子。”探長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難道你推測不出昨天她害病後在幹什麼嗎?星期四上午11點鍾,西格雷夫局長指出了門上的漆斑,羅珊娜就趁機溜到自己房裏,找到她那件沾漆的睡衣或者裙子,假裝害了病並趁此機會溜到鎮上買到一段做新裙子或者新睡衣的料子。星期四晚上,她一人躲在房裏做衣服。她生火是要把新衣服烘幹,熨平,把那件沾漆的衣服藏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會兒她正在荒涼的海灘上忙著把舊衣服扔掉呢。傍晚她走到漁村一所小屋裏,在那裏待了一會兒,出來時鬥篷下麵藏著什麼東西,她出了小屋沿著海岸往北麵走去。要麼我把羅珊娜當嫌疑犯逮捕,要麼暫時由她去。但為了查明真相,我才叫你帶我抄另一條路到海灘的北麵去。沙子是最好的偵探,沙地上的腳印會告訴我們她到底在幹什麼。”
我看見自己幾乎站在上回我跟羅珊娜一起談話的老地方。卡夫探長一直往海灘走去。傍晚最後一抹亮光消失了;這兒籠罩著可怕的寂靜。這時正在退潮,隻見一大片赭色的流沙抖動起來了。卡夫探長忽然跪了下來。
“這兒有女人的腳印,”他說,“亂七八糟的腳印,我敢說是故意弄的,羅珊娜很狡猾。她大概是從這裏蹚水走到我們後麵的岩壁那兒,再從老路走回去吧?對,肯定是這樣的。她鬥篷裏藏著什麼,不,絕不是拿去毀掉的東西——要毀掉的話,就不必這麼小心地掩掩飾飾了。我看,還是假定她藏起來什麼東西比較合理。要是我們到那間小屋去,也許可以弄清楚那是什麼。”
我們走到村子,一個漁夫太太在廚房裏接見我們。探長就把話題扯到羅珊娜身上,從漁夫太太的口中得到一大批有用的材料:她來到這屋子,在樓上待了好久,還向太太買了一些東西,是一口舊鐵皮箱和兩條狗鏈子,並且說要帶著出門用。她說她要把這兩條鏈子拴在一起,就可以把箱子結結實實捆住。買完這些東西她就走了。看樣子羅珊娜打算離開夫人的家。
我們離開了漁夫家之後,卡夫探長說:“我很感謝漁夫老婆,羅珊娜今晚幹的事已經很清楚了。她把兩條鏈子拴在一起捆住鐵皮箱子,然後她把箱子不是沉在水裏,而是沉在流沙裏了。她把鏈子的一頭拴在岩壁下麵什麼地方。箱子想扔在那兒多久就能扔多久,等到要用就重新把它拉起來。”探長第一次露出不耐煩的聲調,“不過,秘密就在於——她到底把什麼藏在鐵皮箱子裏了?”
我心裏暗自嘀咕著:“肯定是月亮寶石!難道您連這個都猜不出嗎?”
“絕不是鑽石,”探長說道,突然他猛地停住腳,“東西扔進流沙裏會重新冒出來嗎?”
“絕不會,”我回答說,“無論什麼東西隻要扔進了激沙灘就會陷下去,再也看不見了。”
“那她為什麼不把沾上漆的衣服裹塊石頭,扔進流沙裏呢?她幹嗎要藏起來——她甘冒一切危險,把這件沾上漆的衣服藏起來,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有點冒火了——羅珊娜竟把我給難倒了。”
我們回到家時用人們正在吃晚飯,而且聽說羅珊娜已回來了一個鍾頭。卡夫探長一直走到屋子背後,站在那兒全神貫注地抬頭望著範林達小姐的房間。房裏的燈光忽前忽後閃動著,仿佛正在發生著什麼不尋常的怪事。
“這不是雷茜爾小姐的房間嗎?”探長問道。我應了聲是。忽然聽得《夏天裏最後一朵玫瑰》這支曲子又從卡夫探長的嘴裏冒了出來,看來卡夫探長又有新發現啦!
“嘿,我跟你賭個金鎊,你家小姐準是突然決定要出門了。要是我說得沒錯,我還可以再跟你賭個金鎊,她準是在最近一個鍾頭之內才打算出門的。”
聽了探長的第一個猜測,我嚇了一跳。聽了第二個猜測,不知怎的,我竟聯想到羅珊娜,她不是在前一個鍾頭裏剛回來嗎?在過道裏我頭一個碰到的是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