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中的靈山(1 / 3)

幾天之後,譚秋農以這次“愛國事件”為背景,撰寫了一篇關於葉曉楓的藝術評論。這個“中法合資”的混血兒除了介紹葉曉楓的創作情況之外,還不吝筆墨地把葉曉楓拒絕韓國人買畫的那件事寫成了具有小說趣味的“紀實文學”。

文稿在某權威藝術雜誌刊登出來以後,葉曉楓接到不少畫廊老板的電話。人們紛紛詢問他的潤格以及創作情況,葉曉楓遵循著他和無聰之間的約定,沒透露一絲風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桂姨又給葉曉楓安排了幾次公益活動。他的頻繁亮相很快引起了書畫界以及收藏界的注意。而關於他的眾多報道中,有一件事幾乎每次都會強調:當代水墨畫家葉曉楓至今還沒賣出過一幅畫,每每有畫商找他,藝術家都謙虛地說他的藝術語言還不夠成熟。

“這真像場賭博的遊戲!故意不亮出底牌,讓大家不停地猜下去,不停地下注。”楊誌彬把報紙扔到一邊,對葉曉楓說。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決定的。至少在目前,我們還需要協助他們。”聽楊誌彬這麼說,葉曉楓多少有些不自在。

“別怪我說得難聽,無聰他們就是把你當福利彩票一樣到處散發,也怪我當初忽視了這一點。”

“都跟你講過了,我不會被他們擺弄來擺弄去的。你也清楚我這一年多是怎麼熬過來的。除了畫畫就是搞活動,要麼就是陪那些人喝貓尿。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感受,我覺得無聰他們是皮條客,我就是妓女。他們隻要一打電話,我就要趕快換好衣服,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接客!”葉曉楓心煩意亂地說。他以為楊誌彬沒站在他的處境考慮。

“你們兩個,別鬥嘴了。曉楓不容易,楊誌彬也不容易,我們大家不要還沒等事情弄完,就開始意見相左!”小宋說。

經小宋這麼一說,楊誌彬和葉曉楓也冷靜下來,畢竟大家的共同目標是協助葉曉楓成功,而是否能夠取得成績,要在一年以後的拍賣會上才會見分曉。

“剛才的話算我沒說,隻是看你最近花在畫畫的時間太少,心裏替你著急!小不忍則亂大謀,好好畫吧。”楊誌彬說。

麵對朋友的顧慮,葉曉楓心裏何嚐沒有擔憂過。楊誌彬心急,他比他更急。各類活動和飯局都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參加了東家的活動,就不能撇下西家不管。每次去見人,無聰和桂姨都說很重要,每個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等他把這些事情都應酬完再回來畫畫,已經耗盡體力,難以集中注意力了。

離開出租屋,葉曉楓回到創作室。眼見沒心思畫畫,他索性叫了輛計程車,跑到藝術村那一帶去了。藝術村今非昔比,已經變成了商品流水線作業的生產車間。看過那些廉價的畫室之後,他又朝小樹林那邊走去。在那裏坐了片刻,葉曉楓不禁見景生情:在那片小廣場上,行為藝術家們曾做過表演;那些已經變成妓院的農居旁邊,小警察三番五次地騷擾過他們;居委會活動室此時也燈火通明,他們的藝術展就在那裏流產了;刀疤臉還在廣場上焚燒了自己的作品,火焰熄滅的那一刻,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失去了信心……葉曉楓抬手抹了抹眉毛,恍然如夢。他懷念往昔單純的日子,懷念每一個人,甚至包括瘋子在內。然而,當他想到大家最終被驅逐、流放的時候,小警察那猙獰的臉,詩人割腕流下的鮮血,村民們見死不救的情形又浮現於眼簾。倘若他現在就頂不住這些壓力,退縮到從前,他就會重新變成一個畫痞,一個分文不值的流浪漢,關於這樣可悲的結局,已經在他腦海裏演練過無數次。

葉曉楓,不管走到哪裏,將來大家見麵還是朋友!你千萬別放棄自己的藝術,兄弟,我看好你!

不知什麼時候,葉曉楓又想起刀疤臉這位老大哥臨行前對他說過的話。此時此刻,他仿佛看到刀疤臉正跟隨朝聖者的腳步前往靈山,在這個技巧最全麵、用功最多、經曆過多年的風雨也沒品嚐豐收果實的老大哥麵前,他受的這點苦又算什麼呢?他需要用畫來證明自己並沒被那些黏濕的唾液、虛假的麵容所腐蝕;他需要用作品證明自己在人格和精神上的完全獨立;他需要用作品證明自己的潛力是無限的,不管身後是鐵錘還是鞭子,他都會一如既往地朝通向靈山的道路前進……他要矯正楊誌彬所犯下的錯誤:一個偉大的藝術家,能夠在戰場上和敵人進行周旋,並取得巨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