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看到你的油畫,你沒搞‘療傷主義’了?”葉曉楓用嘲諷的口吻對瘋子說。
“誰說我放棄‘療傷主義’了?”瘋子故作吃驚地對葉曉楓說,“畫也要畫,雕塑也要搞,你們現在看到的‘療傷’是多維空間。繪畫隻有二維,雕塑卻有三維,從不同角度上看,又有四維五維六維……”瘋子一邊說,一邊拽住譚秋農的胳膊,告訴他隻有從不同角度上看他的作品,才能體會到“療傷主義”的完整性和精妙之處。四十分鍾以後,瘋子才停止表演。葉曉楓臨走前,瘋子還提醒他說他也會參加明年的春拍會,到時候,他們就能一決雌雄了。
“瘋子這人還是那樣,一開口就說個沒完。”回到展位之後,桂姨對葉曉楓說。
“他是永遠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葉曉楓說。
“嗬嗬,他不過是想讓我幫他寫藝術評論,他把我當成了什麼人,我是隨便就給人寫評論的人?我看他腦子有些不清醒。”譚秋農不屑地說。
幾人正說著話,葉曉楓的肩膀冷不防被人用力捏了一下。他回頭一瞧,隻見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寬肩膀男人就站在他身後。男人憨厚地衝著他笑,他的厚嘴唇,海明威一樣犀利的眼神以及左臉上那塊白色的傷疤是葉曉楓永生難忘的。
“刀疤臉,你也來了?!”葉曉楓抑製不住內心衝動,狠狠地和刀疤臉擁抱了一會兒。
“早就看到你和小宋了。剛才見你們和瘋子說話,就沒有過來。”刀疤臉又衝桂姨和譚秋農點了點頭,問他們今晚是否有時間。
“幾年沒見了,回頭一起吃飯吧。”刀疤臉對他們說。
“一定來,吃涮羊肉吧。在藝術村的時候,大家看到活羊都掉口水。”小宋說。
“七點半怎樣,我們今晚喝個痛快!”葉曉楓說。
三個朋友聊了一會兒,葉曉楓才知道先前看到《瀕死》係列,是刀疤臉親自操刀的。離開藝術村以後,刀疤臉如他所說去西藏朝聖,又去河南駐馬店的“艾滋村”采訪了許多病人。看到那些因賣血為生而感染上疾病的農民和孩子們,刀疤臉覺得自己有責任捕捉這些絕望,讓人憐憫的臉。蓋在人臉上的“塑料袋”像病毒一樣讓人感到窒息,而這些不同種族和膚色的人都麵臨著同樣的問題,需要救贖的問題。
“我希望有一天真的能出現那麼一個‘救世主’,不管他是以佛陀、耶酥還是安拉的名義出現,隻要能讓人獲得精神和肉體上的寧靜,都是我所景仰和期待的。”刀疤臉一邊說,一邊從縫有多個口袋的衣服裏取出兩個光盤,交給葉曉楓和小宋說,“這是‘瑜伽唱頌’,有空聽聽,對身心有好處。”
葉曉楓跟刀疤臉聊了沒多久,老大哥就回自己的展位上去了。此後一整天,葉曉楓的心思都飄到當晚的聚會上去了。能在藝博會上見到這位老大哥,可謂此行最大的收獲之一,他要好好跟他聊聊,他想這位焚燒了自己作品,多年以後又獲得了重生的藝術家,在將來的藝術道路上,將會扮演他最好朋友和最大對手的雙重身份。
當天晚上,桂姨和譚秋農沒去參加他們的聚會。桂姨說他們哥幾個好不容易聚聚,她和譚秋農就不來打攪了。晚間七點四十分,葉曉楓、刀疤臉和小宋三人在博覽會展廳旁邊的“小肥羊”吃飯。幾杯啤酒下肚,話匣便打開了。
“去年看到了你的拍賣紀錄,一直想聯係你,一直又聯係不上。聽人說楊誌彬跟你們在一起,怎麼今天他沒來?”刀疤臉突然問了葉曉楓這麼一句。
葉曉楓本想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刀疤臉,想想還是不提為妙。何況一旦提到楊誌彬,他的心頭也會隱隱作痛。
“知人知麵不知心,楊誌彬丫就是一吃裏爬外的野狗,吃人不吐骨頭。”小宋倒是搶在前麵,對刀疤臉說。
“算了,別提這些了。”葉曉楓接過話頭,對刀疤臉說,“你呢?和從前的朋友之間,還有沒有聯係?”
“該散的時候總會散,再聚到一起就難,就算真到一起,也回不到從前了。”刀疤臉歎了口氣,把啤酒杯高高舉起,“來,為了藝術村,為了過去的朋友們,我們哥仨喝一杯!”
一杯酒下肚之後,三人又接連幹了好幾杯。刀疤臉嫌不過癮,把啤酒又換成了白酒。三人一直喝到十一點半,一箱啤酒和兩瓶白酒也喝了個底朝天。刀疤臉斟滿最後一杯酒,說:“這一杯我們敬自己,希望明年春拍會上大家都能拿高分!現在,曇城是當代藝術的重鎮,到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拿自己的作品說話!”
葉曉楓、小宋和刀疤臉三人喝完酒,已經到了淩晨。第二天清晨,葉曉楓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頭疼欲裂。他從床上下來,還沒穿上衣服就接到桂姨的電話。桂姨在電話裏催他快些過來,說剛才有人看中了他的畫,想要跟畫家本人聊聊。電話裏,桂姨語氣急切,葉曉楓便胡亂用涼水洗了把臉,朝藝博會展廳那邊走去。沒想到第一次參加藝博會,他就交上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