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3)

實質越真實,越實在,近在咫尺,看得見也摸得著,劉新章他們麵前希望的現實就似乎變得越微妙、越不可捉摸,他們越來越固定不變,而他們眼前的景物卻以同樣的程度越來越膨脹。他們的緊張狀態達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劉新章想他當時有那麼一點點的悲觀,在極短的一刹那間,因為他體驗到了那種超出身體之外的東西。他完全喪失了時間和空間的幻覺,在這轉瞬即逝的近乎於永恒中他突然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自有它的道理,都是順理成章的真理。

同時,劉新章也想到過,有些朝思暮想的奇跡有時也會發生。

那他們出來的時候,有點刮風,但有陽光,但到後來,風刮得大了,就不見一絲陽光了,天地間一片渾濁,根本辯不清東西南北,他們瞎轉著都快失去信心時,就隻好趴在牛車的柴禾上,任牛拉著車自由的在荒漠上行走,它把他們拉到哪算哪。他們絕望地想著各種解除困境的辦法,比如觀察土沙包的四麵,如果白的一麵就認為是太陽曬得多的一麵,應該是南麵,可走了一陣,感覺越走越離塔爾拉遠了,又折回來。折騰了半天,一切計謀和設想都是徒勞。

最後還是牛把他們帶出了迷途。牛拉著柴禾和他們來到了一條河邊上。

這就是葉爾羌河。充滿了寧靜和富態的誘惑。

劉新章他們很奇怪,在茫茫洪荒裏有這麼一條河,他們當時並不知道這條河叫葉爾羌河,是塔爾拉賴以生存的河流,河流拐彎的地方離塔爾拉他們居住的地方並不遠,可劉新章卻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達的葉爾羌河地段離他們已有30多公裏的距離。曆經了迷路找不著方向的焦急和恐慌後,一看到這條走得平平靜靜的河流,就像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他們狂躁的心一樣,他們一下子就踏實了。當時他們什麼也不顧,都來了精神,大吼大叫著,從牛車上跳了下來,向葉爾羌河撲去,把臉埋在河水裏,趴在那裏大喝了一大通後,才發現河水並不清淨,有些地方的渾濁得還不如他們營區裏的澇壩水清亮。但那時候顧不了這麼多,能夠走出那漫無邊際的荒漠,見到這樣一條河流的慶幸心情是夠激動的了。

就在他們在河邊毫無顧忌地激動歡呼的時候,劉新章突然發現在不遠處的河邊上坐著一位沉靜的老人。老人凝望著無聲無息流淌的河水發著愣,這一群穿著警服的年輕戰士的歡呼和雀躍,一點也沒有讓他受到影響,他視他們就像他麵前流過去的河水一樣,根本不在乎他們的出現。

後來才知道這個老人就是根明叔。根明叔是第一批走進塔爾拉的軍墾戰士,並且從此以後,劉新章和他有了絲絲縷縷的聯係。

第一次見到這樣一位沉靜而孤獨的老人叫劉新章吃了一驚,因為他的一隻眼睛是瞎的。他覺察到了劉新章在注意他,偏過頭用一隻好眼睛正視劉新章的時候,他感覺了陰冷的風從他的心頭上流過。但他沒有心悸。劉新章還沒有到那種被他嚇走的地步,可他那時候心跳得特別快。他沒有想過這個獨眼人的出現,在沒有人煙的地方意味著什麼,他隻想既然有河流有了人,也就不是什麼怪事了。

劉新章壯著膽子走過去向根明叔詢問這是什麼地方?

根明叔用那隻獨眼冷冷地看了看劉新章一身被塵土弄得不成樣子的軍裝,沒有回答他。

劉新章從根明叔的目光裏讀懂了他的意思,他覺得自己土不拉嘰的樣子,著實對不起這身軍裝,他下意識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軍裝拉了拉,其實是拉不平整的。

但根明叔再看劉新章時,卻開口說話了。他說這是葉爾羌河。

劉新章說這是葉爾羌河,這怎麼可能?他從一些老兵的口中聽說過這麼一條河,得知這條河是一條偉大得穿過了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河流。他沒有想到這樣一條偉大的河流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麵前,在他曾經的想象中,葉爾羌河雄偉的能與天山相比,他以為自己要見到這河還不知要經過多少時間呢,可居然就在這裏他見到了這條河流,這麼輕易,她與他的想象想去甚遠,這麼安靜,這麼豐腴,叫他有點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