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務長說,豬和人生產時一樣,疼了都會叫喚的,那是一頭生了好幾窩的老母豬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林平安心裏還是不安,對司務長說,好像沒這麼簡單,它確實生不下來。
司務長不太高興了,說生不下來,我能怎麼辦?我又不會替它接生。這塔爾拉也沒有個獸醫,半夜三更的,真不是時候。
過了一陣,司務長又說,這樣吧,林平安你先去叫上衛生員,我隨後就到。
林平安心稍安些,卻又問,那咋辦?
司務長就說叫衛生員去看一下,他好歹懂點醫嘛。。
林平安就去叫衛生員。衛生員很不情願地爬起來,慢慢地穿了衣服,一邊嘴裏嘟嘟囔囔說自己是給人看病的不是給豬接生的,一邊和林平安去豬圈。那時候母豬還在尖叫,全身顫抖著。衛生員就對林平安說不像難產,你把母豬喂得太胖了,生產就困難些,這是常事。說完衛生員就又轉回去睡覺了。
林平安不敢離開,他看地上流了不少血,母豬生產的地方露出一個圓乎乎的東西,可就是出不來。他看到母豬全身都是水,濕濕地在電筒光下閃亮。母豬痛苦地四蹄在地上拚命蹬著,林平安又急又慌,忙忙亂亂地轉了幾圈後就蹲下試著用手去拉母豬胯下那黑乎乎的圓東西,卻拉不動。母豬痛苦的樣子叫他實在看不下去,狠著心把電筒放地上用雙手硬往出拉,依然拉不動。母豬不再蹬了,它用一種淒慘的目光看著林平安,淩厲的叫聲慢慢就變得弱了,叫聲綿長而淒哀,讓林平安的心在一陣兒慌亂之後又一陣兒荒涼和憐憫,他的眼中就慢慢地蓄滿了淚水。
母豬死的時候,司務長才來了,那時候天快亮了。
天亮後,中隊裏的幾位幹部都到了豬圈看死母豬,司務長看著全身鼓漲的死母豬,氣得直想罵人,但一看林平安沮喪棲惶的樣子,歎著氣忍住了。
林平安頭低垂著,他咋晚一夜沒睡,雖然沒有人埋怨他,他心裏還是很難受,他覺得很委屈,就對司務長說,司務長,我也不想弄成這樣子,可老母豬死了,咱們中隊今年完不成養豬任務了。
司務長連連歎著氣說,這就叫丟了孩子也沒有套住狼,林平安,我怎麼說你呢?你是想把老母豬喂肥,可肥得連小豬崽都生不下來了,硬給活活憋死了,今年肯定完不成上麵要求的三個人平均一頭豬的任務了,叫誰去生小豬崽呀,你生還是我生?
林平安心一酸,淚水一下湧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很不走運,或者是自己真的太愚笨,走來走去都遇上些不開心的事,讓人看不起。一想到從新兵開始到現在老母豬的死,林平安就無法控製自己,竟哭出聲來。
母豬殺了後,從它肚子裏取出的死豬崽也不夠一個整窩,一共才七頭。
林平安看著地上的一大堆死豬崽,上去亂踩了一氣,罵著都是你們這些死東西害死了老母豬。
中隊開支部會時決定,林平安不再擔任飼養員。要把林平安放在哪裏,卻成了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
指導員付軼煒意見讓林平安回後勤班在夥房幹些雜活算了,中隊長王仲軍不同意,說林平安需要鍛煉,放在炊事班就耽擱了,別看三年兵役時間挺長的,其實一晃就過去了,人家來當兵,都不容易,是想幹出點名堂來的,把他擺來弄去的,到頭來什麼也不像,回去了可怎麼交待。
呂建疆也說道:“這個林平安是得好好考慮,給他鍛煉的機會,他的家庭情況比較特殊,家裏就他和他姐兩個人了,為了他能當上兵,他姐費了好大的勁,我也是後來才聽說,林平安的姐姐為此都嫁給了村長的兒子,那個村長的兒子是個白癡……不說了。所以,在新兵連分兵時,我把他要到了咱們中隊,我個人的意見盡可能地多幫幫他,讓他走出心裏的陰影,感受到我們部隊這個大家庭的溫暖,又能鍛煉他。”
付軼煒說:“老呂說得對,林平安的家庭情況上次也聽你大概說過一些,我們盡可能幫他,可現在他的訓練也跟不上,怎麼安排他才不傷他的自尊,又能鍛煉他呢?”
王仲軍思忖了一陣,說:“要不這樣吧,調林平安來中隊部,當通訊員吧,我們幾個平時也好教教他。還有,這小子不是長得黑嗎,也可以襯托一下老呂,叫葉純子早點對老呂動心思。這可是劉政委交待給我們的硬任務,到現在還沒有一點能完成的跡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