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軼煒掃了一眼阿不都。阿不都忙說,我沒別的意思。
王仲軍卷了一支莫合煙,抽了一大口,慢慢吐出白煙後,才說,攤上這事,頭疼。
“把咱的人看緊吧。政委走得也真不是時候。”過了會兒,王仲軍又說了這麼一句。新兵下連隊已經一個月了,中隊工作也趨於穩定,結束了蹲點的劉新章,幾天前就離開塔爾拉回到支隊去了。
付軼煒也沒法明確表態,就說,這不是個辦法。
可又說不出個辦法來。過了會,付軼煒又搓著手說道,這個女人給咱們惹下麻煩了,不光要叫我們違犯紀律,還給副指導員和葉純子的關係設下了障礙,唉,這事弄的,叫人咋辦呢?
這段時間,吳一迪發現,兵們的情緒有了些變化。首先是訓練場上喊“一二三四”的口號聲比平時大了,再就是平時嬉鬧時大聲罵人的髒話少了。隨即上廁所的人多了,雖然苦水期還沒到,吳一迪也沒見過苦水期上廁所的陣容,但他可以想象得到,苦水期上廁所的人數不會比現在多多少。兵們現在上廁所時,都看似無意其實是有意地向不遠處的馬廄那邊瞟幾眼,其實什麼也看不到,隻是一個破敗不堪的馬廄罷了。從兵們慌亂的眼神裏,吳一迪一下子能看到他們的內心,因為他和兵們一樣。
A20
當通訊員讓林平安最自豪的時候,是中隊開班排長會,叫林平安去一個個通知他們的時候,林平安每叫一個排長或者班長時,他們很快的整衣戴帽子往中隊部走,並且有時還對他這個傳達人謙和的一笑,林平安這時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他不再是那個受人嘲笑被人輕視的林平安了。
開會時,林平安也一樣可以聽會議內容。中隊開會和班務會不一樣,中隊開會隻有班長以上的人才能參加,林平安不是班長卻一樣可以聽會議內容,他一會兒給中隊長指導員往杯子裏倒水,一會兒進隊部取個東西,沒事時他在場也沒有人讓他離開,他就有種享受了不該享受的榮耀感。開完會後,林平安就去和同年兵周勝利、楊樹明他們說說中隊開會的事。其實也就些訓練站崗之內的事,哪個班受了表揚哪個班挨了批評,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林平安說這些的時候,發現周勝利和楊樹明都聽得很認真,聽完了周勝利還對林平安說你混得真不錯,中隊的大小事都知道。說完還要感歎一番,埋怨自己沒有出息。每到這時候,林平安總會心想:當個通訊員真好。
但到開黨員會時,指導員每次都會把林平安打發出去。因為林平安現在連個團員都不是。
每次開黨員會時,林平安進到中隊部給中隊長指導員杯子裏續水時,指導員就會停下正在講的話,等到林平安幹完了這些活並自覺走開後,才又開始接著講。林平安覺得黨員會很神秘,他一直想著這種會到底有什麼神秘的內容呢?他很想知道,但又無法知道,每次,指導員讓他去通知開黨員會時,他總有種在幹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似的,連走路都有種莊嚴感。
這一陣子,林平安非常願意和葉純子接近,自從副指導員呂建疆對他說了葉純子像他姐一樣的話後,他從心理上已經和葉純子走近了一步。他再看葉純子時,就覺得她沒有一點藝術家的派頭了,也沒有了高高在上的距離感。更讓林平安激動不已的是,葉純子竟然叫他給她的畫提意見,林平安哪能懂得畫呢?但他從心底裏對葉純子有了信任感,她沒有把他當外人,真的像他姐一樣。
有次,林平安忍不住對葉純子說了句:“你真像我姐!”說了,林平安又後悔了,他怕葉純子生氣,像葉純子這樣美麗、大方的城裏人,怎麼會讓別人這麼比喻呢?
可葉純子聽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異常高興,她對林平安說:“那你就認我做你的幹姐姐吧,我要能有你這麼一個當兵的弟弟,真是前世造來的福了。我聽你這麼說,你姐對你肯定最好了,你姐肯定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子,不然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一提到他姐,林平安的心就猛地沉了一下,臉上的肌肉抽動著。他臉上的變化沒有逃過葉純子的眼睛,葉純子忙試探性地問道:“我這麼說,是不是傷到你了?如果是,我是無心的,林平安,你不要太敏感。”
林平安搖了搖頭,說:“沒有,你沒有說錯什麼,一提到我姐,我就想到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好想她。你不知道,我就我姐一個親人了,是我姐把我拉扯大,送我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