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純子沒想到林平安會是這種身世,她看著林平安的表情變化得這麼快,一定在他的人生經曆中有一段不平常的往事,她沒有再往下問,她怕這樣問下去,太唐突,真的會傷了林平安脆弱的心。通過這麼長時間的觀察,葉純子早就發現林平安是一個非常內向的人,而且他的心裏一定隱藏著許多事,因為林平安的敏感使他變得異常脆弱。她不想就這麼一下子走入他的內心,讓他措手不及。但她很想知道林平安的身世,或許,她能夠幫幫林平安,給他解解心中的疙瘩。
葉純子不久前還專門和呂建疆談過自己的想法,那時候還沒有發生東北女人住在中隊馬廄裏的事,她和呂建疆經常在一起談討塔爾拉的人。葉純子想先從呂建疆那裏得知一點關於林平安的家庭情況。可呂建疆隻告訴她說,林平安的身世很簡單,隻有他姐和他兩個人相依為命,其它的他也不知道,因為林平安不是他接來的兵,他沒有進行過家訪,對林平安的家庭情況了解的不夠。
“不過,”呂建疆對葉純子說,“我也發現林平安心裏有事,他有心理障礙,如果能知道他的那些事,幫他解開心理疙瘩,再好不過了,這事我試過,但林平安一般不向人敞開心扉的。”
說著,呂建疆用信賴的目光一直望著葉純子。
葉純子感覺到了呂建疆目光裏的內容,想說什麼,又沒有說,思忖了一陣,才說,“我試試看吧,林平安的性格比較內向,而且我能感覺到他內心是很脆弱的,我不能這麼直截了當闖進去,這事不能太急,我要用比較緩和的方式去了解他,然後慢慢開導他。”
葉純子開始主動和林平安接觸,並且經常和他一起去夥房端飯菜,一起幹些雜活,盡量和林平安多接近,又以一個大姐的身份,對他進行一些必要的嗬護,讓他感覺到有一種親情在他的周圍時時存在著,這樣才能讓他打開緊閑的心扉,釋放積壓在他心靈深處的苦痛與憂傷。為了做到這一點,葉純子還不斷在畫布上畫出一個個美麗善良的女性,叫林平安來一個一個地看,說這是她想象出來他姐的形象,問他像不像?
林平安非常仔細地看著這些畫,雖然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但葉純子卻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得柔和起來,好像他現在麵對的不是一張張用顏料鋪灑在畫布上的畫,而就是現實中和他姐姐一樣有真情實感的活生生的人。林平安心裏激動了起來。葉純子趁機給他評講著每幅畫突出的優點,說這些優點都是她想象成林平安他姐姐身上所具有的,所以她在畫中表現得也就得心應手。林平安一邊看著,一邊聽著,不由自主地說道:“我姐是有很多的優點,可她一個農村婦女,哪能跟畫中的人相比呢。這些畫真好。”
話是這麼說,但從他臉上可以看出,他當然很高興葉純子用他姐姐當原型,而且還把他姐說得這麼好。葉純子注意到這一點,就問林平安:“你就不能講講你姐,讓我多了解了解一些她的好,我這個當幹姐的,也好跟她學學,說不定以後我也可以做個好姐姐的。我對你姐姐了解得多了,以後我就可以給她畫幅更像她的畫呢。”
人的心靈有時是在彼此長時間的接觸、融洽了之後產生共鳴的,也有時在突然之間就會溝通,並且會毫無保留敞開自己的心扉。林平安就是在葉純子對他姐姐真心實意的讚美之中對她有了傾訴的願望的,他覺得葉純子的善良與他姐姐有許多的共通之處,他把葉純子就當作了那個一心一意為了自己的姐姐。林平安開始向葉純子坦露他內心的恐懼和想混個出息的渴望,還有他孤獨日子裏的痛苦和惆悵,但他隻在目光和緘默中,在不安的表情和暗示中泄露出了他靈魂中的秘密。因為,每當葉純子感到他心裏的一切要宣泄出來,他心靈最深處的感情要用清晰的噴湧而出的言詞表露出來時,一種神秘的力量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似的抓住他,把他要說的話壓下去。葉純正子不去強迫林平安訴說,她隻是用很安靜的目光微笑地看著林平安。林平安從葉純子內心深處接收到從朗朗世界射向他的第一束光輝,這束光輝並樸實無華地反射出恬靜的光亮,像一盞明燈照到了林平安一直處於陰暗角落裏的心上,使林平安感覺到有一條看不見的細線樣的東西把人間的溫暖通到他的心上,灑在了他的心窩裏,化掉了一直凍結在他心靈周圍的堅冰。
於是,他向葉純子毫無保留地敞開了他一直封閉著的心扉。
林平安是在一種非常平靜的心態下,給葉純子講述他的身世的。葉純子覺得奇怪的是,林平安能突然冷靜下來,給她講述這些他一直壓抑在他心裏的從不願對別人講的往事。她很感動,為林平安對她的這份信任,同時,她把林平安講的這一切認真的整理了出來。因為林平安給她講他的這段往事時,她的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把這些話淹了一遍又一遍。他的這些往事使她改變了不少想法。她如果不把這些記錄下來,心裏就很不安,她記下來,想著有一天,她要把它拿出去給世人看,讓人們知道在遙遠的一個叫塔爾拉的地方,有一個士兵的辛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