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迪見了,說沒那麼誇張吧,這種隻在一些醫院裏見過,給病人用的“坐便椅”,要給這些身體強壯的年輕男人們用,這叫人咋想呢?
阿不都說,這才開始,過兩天,這些就派上大用場了。
果然,拉了兩天肚子後,兵們再蹲下時,就蹲不穩當了。
坐到椅子上,省了不少的勁,也不怕掉進坑裏了。
王仲軍說,在廁所弄這種椅子,是阿不都想的主意,這些椅子是他一手做的。
吳一迪說,阿不都真了不起。
王仲軍說,過去,還真有人掉進過坑裏,自從有了阿不都做的這些椅子,再沒發生過掉坑的事了。
隨後,王仲軍又告訴吳一迪,最近的訓練要少安排課時,主要保證執勤工作,每班哨多派五個人做臨時替換哨,輪流解決上廁所的問題。
吳一迪問王仲軍,每年到這個時候都這樣上哨嗎?
王仲軍說,有一年不是這樣,那是上級搞大比武,抽一部分人去喀什參加比武了,人手不夠,哨兵就在哨樓備了洗腳盆救急,但這不能當經驗推廣。
吳一迪茫然地點著頭,心裏想著,塔爾拉考驗人的機會還真不少。單就拉肚子這一項考題,就需要相當的勇氣和忍耐力才能經受得住。塔爾拉的每一處,包括季節更替的這些日子,都是一份非常別致的考卷,作為一個考生,他能將這些考卷填上令人滿意的內容嗎?
他堅信自己能!
他對自己很有信心。還在軍校讀書時,他就夢想著能當一個真正的指揮官,哪怕隻指揮一個班,一個排。軍校畢業後,他被分到了喀什,組織上安排他做了小機關的作戰參謀。在機關呆了大半年後,他堅決要求到塔爾拉工作,當一個最基層的排長。他在機關裏感覺不到雄性群體的那種陽剛氣勢來,那些老機關都已經變味了,不像個兵了,每天都在談論著菜價和各種飯菜的最佳搭配方法。他已經聞到了那些機關幹部身上的油煙味了,他擔心自己身上有一天也會有油煙味,就趕緊逃離了那個場所。他堅信他來對了,自己雖隻是一個排長,卻指揮著一個連隊的兵,這已經有了指揮官的氣度了。他在指揮官的位置上,常常滿懷豪情,激動不已。
吳一迪這次拉肚子比剛來時拉得要厲害得多,可這回拉肚子拉得厲害的人很多,他倒不覺得多麼虛弱,相反,每次去廁所,看到廁所裏那麼熱鬧,他總有種很悲壯的感覺。他也弄不明白怎麼會產生這麼離奇的感覺。
拉肚子厲害,沙棗就派上了用場。在這種苦水期裏,沙棗不能完全止住拉肚子,但吃了可以讓人每天少上幾次廁所。
塔爾拉的沙棗有治拉肚子的奇效,沙棗就成了寶貝。中隊的沙棗每年都由中隊統一收獲,然後再平均分給大家,不許多吃多占。
誰也沒想到,最終叫拉肚子放倒起不來的,竟是老兵阿不都。
那天,阿不都竟然一頭從“坐便椅”上栽了下來,他被幾個兵架出了廁所。
王仲軍一下了慌了,已經好幾年沒出這種事了,如今老兵卻倒下了。王仲軍忙叫兵們套了牛車,將阿不都送到場部衛生隊。
衛生隊化驗後,確認阿不都患了“阿米巴”痢疾,病情比較嚴重。醫生問為啥不提前吃些沙棗?現在弄成這樣,不好治療。
“不行就送喀什吧。”王仲軍對醫生說。
醫生當然同意,但路這麼遠,又沒有汽車,光送到路口就得大半天。醫生怕耽擱了,說先給掛上點滴,要王仲軍盡快拿主意。
王仲軍和醫生商量,請醫生一起護送阿不都去喀什,一路上不要停了掛點滴。
但這時,躺在病床上的阿不都卻不願意去喀什。
王仲軍問阿不都,為啥不願去喀什治病?
阿不都隻說,我就不去我不想去,就是你下了命令,我也不去!
阿不都就是不去喀什。
衛生隊醫生隻好自己去喀什買藥回來給阿不都治病。
吳一迪去衛生隊看阿不都時,阿不都已經虛弱不堪了,他問阿不都怎麼不吃沙棗,弄成這樣多危險呀。阿不都卻說,我是想試一下,看不吃沙棗能不能挺過苦水期。
吳一迪才猛然想起,阿不都送給他的沙棗是不是就是他自己的那份?他是不是沒有沙棗吃了?吳一迪心裏內疚得不行。
阿不都說,沙棗他還有,他隻是想試一下。他病好後,回中隊還這麼說,被王仲軍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