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看葉純子每天魂不守舍的神情,便知道女兒的人回來了,魂卻丟在新疆了,他們一麵鼓勵葉純子出去和朋友玩,去野外寫生,一麵盡自己最大可能地到處幫女兒聯係適合的工作,期望能以此幫她尋回失落的魂魄。可是沒有用,他們給葉純子聯係了一家雜誌,讓她去當美術編輯,葉純子還是那樣幌幌惚惚的,到了新的工作單位,還沒上兩天班,就再也不肯去了,說是幹得都是一些浪費生命毫無意義的事情,她不想在那些瑣碎的事情上麵拴住自己。父母麵麵相覷,他們知道不是工作的原因,而是葉純子在這裏根本就沒有了心。心都沒了,幹什麼當然都不會覺得有意思。父母埋怨過了也不起作用,便不再像以前那樣催她出去玩,催她去尋找單位,來裹住她的身體和靈魂。這時的他們體現了做父母的最大寬容:給她時間,讓她好好靜靜,希望她在沉靜下來時能夠用心思考,再作出正確的選擇。
A27
開春好長時間了,應該說是夏天了,大漠才綠了起來,這種綠是很突然的,陡然間就綠成一片了,叫人一下子看到了另外一個季節的樣子,似乎單調的生活隨著新季節的出現,充滿了希望一般,處處有了生機,拉肚子帶給兵們尤其是新兵們的陰影也慢慢消散了。
葉純子也就是這個時候再一次來到了塔爾拉。當她離開塔爾拉一個多月後,再次出現在呂建疆麵前時,呂建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跳急劇加速,他想葉純子這一去,大概是再也不會到塔爾拉來了。正獨自品嚐著思念的苦,卻想不到葉純子又回來了。他愣愣地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反應,還是王仲軍眼疾手快,順手推了呂建疆一把:“都什麼時候了,還發愣。”呂建疆愣過神來,就大步衝葉純子跑過去。葉純子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扔下手中的行李就撲進了呂建疆的懷裏。塔爾拉的兵們都看得呆了,直到付軼煒像趕鴨子似的用雙手轟著,一群眼睛發直的兵們才一轟而散。
王仲軍和付軼煒笑咪咪地走過來,王仲軍拍了拍手衝著他們說:“好了,好了,要親熱回房去,在這外麵可不好。老呂你也真是的,也不看看啥地方,怎麼這麼衝動,可讓那些家夥們大飽眼福了,電視上也沒這麼精彩吧。”
付軼煒也難得風趣了一回:“是呀,好戲不看白不看嘛。哎,我說老王,幹嘛叫他們回房,讓家夥們再瞅瞅吧。老呂,你們再繼續,再繼續啊。”話是這樣說,其實付軼煒最不想叫家夥們看了,怕家夥們思想上有波動,晚上睡不著覺。
兩人一唱一合的,說得呂建疆和葉純子臉的“騰”地就紅了,兩人一下分開,呂建疆掩飾性地拎起葉純子的行李,低著頭就領著葉純子向原來葉純子的房間走去。自從葉純子離開之後,付軼煒也沒有回去睡過,他說還是在隊部睡好,人多,熱鬧。房間就一直空著。
B9
那時候,根明叔遭受了人世最大的不幸,致使後來一直不願談起他輝煌的過去,比如他當連長時候的一些事。劉新章知道根明叔被不幸控製住了,他對過去已經很漠然。
紅柳在劉新章把人世間的情感問題看得很蒼茫的時候,她像紅柳點綴蒼茫的大漠一樣點綴了他空蕩蕩的心,逐漸溢滿了他的心,劉新章就決定要娶紅柳為妻。那時候的劉新章對根明叔的不幸和發生在塔爾拉的故事有著很濃厚的興趣,因為認識了秋琴然後才從根本上認識了根明叔、青婆和塔爾拉其他可以貫穿成故事的人們。劉新章想是塔爾拉和塔爾拉的人們,給他的生命注入了葉爾羌河水一樣川流不息的血液,在長久的出入塔爾拉的日子裏,他似乎把自己也當成了塔爾拉人。隻是他沒有經受過塔爾拉第一代人的命運,在這塊深刻得有些厚重的土地上生存他就有種生命太單薄的感覺,生命有時不在於承受了生活的輕重,而在於體味,隻有體味才能叫生命。
劉新章並不是他覺得就比別人超脫深刻得多,隻是在他和根明叔的交往裏才使得他認識到他的思想是從那時候才開始的。他的以前是多麼單純,單純得有時候讓別人偏著頭笑他。當然紅柳偏著頭笑劉新章並不是笑他的單純幼稚,她是笑他對塔爾拉人的故事了解後的痛苦表情,她對那些很漠然,她認為塔爾拉的一切都是很自然的,沒必要去苦苦追溯根源。
就像劉新章喜歡上紅柳一樣,成了自然而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