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付軼煒出了一頭一身的大汗,像大病初愈似的,渾身通暢。
晚上,付軼煒提出,將中隊部的飯菜打到房子裏,又對王仲軍說,快去拿出你的庫存吧,咱喝幾杯,潤潤嗓子。
王仲軍沒說二話,回他屋裏拎來兩瓶“昆侖特曲”,說,這幾天打土坯確實累了,喝杯酒解解乏。
幾個人圍在一起,將門窗關緊,怕兵們聽到聲音,影響不好,就悶在屋裏,熱烘烘地喝起了酒。
王仲軍幾次扯開話題,想勸付軼煒幾句,都被付軼煒用話岔開了。
來,咱喝酒。付軼煒端著酒杯,不斷地提議。平時,他是不抽煙不喝酒的。這會兒,他一邊卷著莫合煙,一邊喝著酒,
吳一迪看著付軼煒很嫻熟地卷著莫合煙的樣子,就問指導員以前是不是也抽過煙。
付軼煒說,沒有。
你卷煙怎麼這麼熟練?
還不是被熏陶的。付軼煒望了望王仲軍,說,這莫合煙,衝,勁大。
付軼煒喝得多了,醉倒在床上,不斷說著夢話。
吳一迪沒喝多少,怎麼也睡不著,在付軼煒的夢話裏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夜,實在睡不著就穿衣出門去查哨了。
戈壁上的夜靜得有點可怕,夜黑得不是太徹底,因為天上有星星,天光璀璨,星輝宛若回旋的渦流,布滿了蒼穹,使天空泛出渾然一體的白色,唯在靠近星星處略顯幽黯,然而天空有點亮色,仿佛那兒有一片天鵝絨遮蒙著無量的光芒,而晶瑩的星星隻不過是那無法描繪的亮光借以透射過來的孔隙,而熠熠生輝,月華和星輝滔滔汩汩,奔湧流瀉,像泡沫一般翻騰。天空似乎在一個隱秘的深處燃燒,將所有的塵埃都燃著了,燒光了,最後隻剩下了黑色的灰燼。
在這樣的夜晚裏,在沒有燈光設施的哨區,偶爾能聽到哨兵的一聲咳嗽,此外再無聲息。
吳一迪不用打手電筒,已經能準確地到監牆哨樓上。在一號哨樓對過口令後,他發現一號哨位上站著的是中隊長王仲軍,他很奇怪地問道,中隊長,怎麼會是你?
吳一迪從床上爬起時,卻沒有注意王仲軍在不在他的鋪上,他不知道王仲軍什麼時候已經上到哨位上來了。
王仲軍輕聲說,睡不著,就站班哨吧。
吳一迪說,我也睡不著,讓我來站這班哨吧。
王仲軍說,你下去吧,指導員喝得有點多了,別叫他掉到床下了。
吳一迪還想說話,王仲軍卻開口說,吳排長,你別再影響我站哨。
吳一迪無奈,就去其他幾個哨位查哨。他本想在別的哨位代哨兵站哨的,又放心不下喝醉了的指導員,就下了哨樓。
那夜,吳一迪發現,中隊長站了一夜的哨。第二天吹起床哨後,快出早操時,才見中隊長下了哨樓。
土坯打好後,全在操場上攤開曬著,排列整齊地攤了一操場。這就是兵們幹的活,每個土坯之間的距離相等,一個拳頭十厘米的間隙,橫豎都是一條線,似一個密集而龐大的兵陣。
吳一迪站在操場邊上,披一身灼燙的陽光,望著眼前的陣容,心潮澎湃。他心裏一直想著,這要是一個兵陣那該多好,讓我對這麼龐大而整齊的群體隊列喊幾聲口令,該多麼過癮啊!
他繞著操場走了幾周,像個將軍檢閱部隊似的,在心裏下了幾聲口令,他似乎看到眼前有了動靜,土坯像兵們執行了他的口令,正在變換隊形。一會兒縱隊,一會兒橫隊,整齊而有秩序,從那種“嚓嚓”的腳步聲中,似乎可以聽出至少是上千萬個士兵在一起操練一般,氣勢非凡,這個場麵叫吳一迪心裏激動了好長時間。
付軼煒提出,土坯打好了,開始挖圍牆地基。
王仲軍說,那就挖吧。
挖地基時,兵們分散開,以班為單位劃了區域,圍在營區周圍。
土坯打了一個月零四天。這種重體力活,也不見兵們累乏,可一到挖地基這種不太重的活,卻見兵們懶洋洋的,幹活無精打采。付軼煒不時地到各個班的工地,一個勁地催著兵們。
王仲軍卻說,家夥們可能真累了。
付軼煒說,咱還是抓緊點。說著,看了一眼馬廄那邊。
王仲軍說,家夥們真怪,合在一起,能搬動山,一分散開,就沒勁了。
部隊最怕分散,嚴肅緊張,活潑也嚴肅,才叫兵,才有氣氛。付軼煒說。
吳一迪想,指導員這話有一定的道理。
A33
有段時間,阿不都常來找葉純子,讓葉純子幫他念他對象寫來的信,念完信,還要幫他寫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