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3 / 3)

時間過得飛快,她畫架上的畫布還一直沒有著筆,但這不是束縛人雙手的氣餒,而是一種內在把握上的信賴,這種信賴不再是以時日計算,它不是匆匆忙忙,而是神聖的恬靜和被遏製的力量中搖晃不已。

但她還是受不了這難耐的寂寞。

就在這難耐的寂寞中,葉純子逐漸從婚姻的朦朧和混沌中走了出來,她有了明確的冀求了。於是,她給丈夫說,她想要個孩子。呂建疆一聽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說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了,隻是擔心她不會同意就沒有說出來。

葉純子奇怪呂建疆怎麼會擔心她不同意呢?她是最喜歡孩子的,尤其是大師們創作的在聖殿裏自由飛翔的天使,這些天使大多都是聖嬰,對她的誘惑太大了,況且他們自從結婚以後,還並沒有正式討論過要不要孩子的問題。

呂建疆遲疑了一下說,現在有許多女人結婚了不願要孩子,怕生了孩子破壞了自己的體形。他其實想說,劉政委的妻子就曾經不願要孩子。

葉純子說,我不是那些女人,我愛孩子,因為我愛創造,我樂於在這個過程裏尋找人生的情趣。其實人的偉大之處就在於創造,如果不去創造,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樂趣。

呂建疆當然高興葉純子這樣想了。他自從結婚後,一直覺得有點對不住葉純子,經常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獨自寂寞,塔爾拉又沒有地方可以去,他不能在她身邊陪著她,她一個人夠孤單的了,如果有個孩子了,不但可以給她作伴,也可以使他們的家庭更完滿,更有情趣。

她為他們達到的共識而感到欣慰,她在他的懷抱裏,開始幻想自己生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寂寞的日子,她都用來作畫,這樣打發日子的方式也有叫她煩躁的時候,有時候,她似乎看到她的畫布在飄浮而起,顏色蒼白寸步不讓地逼近著她。她在畫一個小孩子,這幅畫叫她恢複了平靜。起初,當她發現自己身體上的異樣時,她還不太相信一切是真的,她悄悄地到場部衛生隊去做了檢查,確定她已經懷孕了,她激動無比,一種和平靜謐之感在她心中擴展,帶著一種奇妙的肉體上的激動,好像她被某種力量驅使著,而同時她又必須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她迅速地畫下了關鍵性的一筆。畫筆落了下來。它把一抹色彩飄灑到畫布上,流下了一道流動的筆跡。她趕緊又畫上第二筆、第三筆。就這樣,她停留片刻,再添上一筆,停了又畫,畫了又停,一筆的起落形成了一種帶有節奏的舞蹈動作,似乎那些停頓都構成了這節奏的一部分,那些筆觸又構成另一部分,而這一切都是互相關聯的。她就這樣輕柔地、迅捷地畫畫停停,在畫布上留下了她全部的愛意。

她把自己的喜悅想分給丈夫分享時,她故意把他帶到畫布前,讓他看自己即興創作的這幅畫。

那是一張更可愛、更溫柔、更富有人情味的畫。呂建疆看著畫,又看看葉純子,他發現她向他投來的目光雖然不是從她自己內心看到的圖像中反射出來的,但他卻是在一個無聲無息的誕生了藝術品中辯認出的那道能夠照亮他的光線。

她的目光告訴了他一切。

他大叫了一聲,撲過去本來是要把她緊緊抱住的,卻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粗魯,便改變了方式,把她輕輕擁入懷中,靜靜地看著她,卻沒有一句話要表達他心中要說的話。他太激動了。

她卻說:“你說說,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這是個誰也回答不了的問題。如果問的是生男生女,還可以瞎猜一番。但呂建疆還是很認真地向葉純子詳細描繪了他們孩子的模樣。

“我們的孩子肯定會像你畫的一樣漂亮!”

A47

風一刮起來,樹葉發芽的時候,新兵該下中隊了。

樹葉開始落了,老兵該複員了。

一批老兵從塔爾拉走了,一批新兵又到塔爾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