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柏皓霖也非常清楚,縱使給他第二次選擇的機會,他也依然會走同樣的路!
是啊!既然會作一樣的選擇,為什麼還要再逃避?
就算不去看範國懋,也無法改變過去!更不能改變將來!
既然如此,何不勇敢地麵對?
柏皓霖突然一個急轉彎,向TMX醫院駛去。
範國懋居住的病房是單人間,裏麵電視、冰箱、空調、電腦一應俱全,當然了,費用也不便宜,一般都是有著豐厚福利保障的公務員才會住這樣的病房,若是自己掏腰包,恐怕就沒有多少人舍得了。
柏皓霖走到1203室的門前,從門牌的名字確定自己沒有找錯,他長吸了一口氣,這才敲響了門,等聽到裏麵傳來極微弱的應答聲後,他推門而入。
範國懋對於柏皓霖的到來有些吃驚,原本靠坐在病床上的他費力地直起了身子,將手中的書放到一邊,示意柏皓霖將門鎖上,才道:“來了。”他的神情有些冷漠,卻挑起了他的眉毛——這是一種友好的表示。
“嗯。”柏皓霖走向他。
現在的範國懋已是骨瘦如柴,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由於化療,一頭青絲早就掉得精光,所以他戴著棕色的帽子。
“哦,我還沒有謝謝你的水果。”範國懋依舊麵無表情。
在病床左手方放著一籃水果,這正是之前秦思燁拿的那個,看來她是以柏皓霖的名義送來的。
“醫生怎麼說?”原本對範國懋憎厭的柏皓霖看到他現在這般模樣也恨不起他來,誰能想到一個在十一年間殺了一百多號人,卻令警方毫無察覺的連環殺手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還不是那些話。”也許是覺得有些累了,範國懋靠坐在豎立的枕頭上。
柏皓霖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倒是範國懋打破了僵局:“楊進坤的案子你知道吧?”
“嗯。”柏皓霖回答的時候想到了文田,他張了張嘴,想將這件事告訴他,卻沒有說出口——他不想向範國懋求助。
“這不是第一起案子吧?”不知是不是範國懋察覺到了柏皓霖的小動作,還是他另有渠道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語道破天機。
“你怎麼知道?”柏皓霖有些吃驚。這件事就隻有警署的高層和自己知道,範國懋身染重病,一直在醫院治療,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時間久了,就能嗅到一些氣味。”範國懋自嘲地笑了笑,他笑的時候,隻剩下一層皮的臉全皺到一起,恐怖的麵容中又透著無比的淒涼。
“我試著想將兩名受害人聯係起來,卻沒有結果。”柏皓霖簡短地說。
“另一個是誰?”範國懋問。
“青龍警署交通安全部三處的文田,是被勒死的,身上也有同樣的字。”
“天誅。”範國懋喃喃道。
“是的,天誅。這是仇殺案。”
“是不是仇殺,目前下結論為時尚早。雖然刻在屍體上的字有可能是凶手特定的謀殺模式,但這個凶手不是隨機殺人。”
柏皓霖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這還需要你說?
“勒斃是針對個人的,陌生人犯罪不會選擇這種方法,尤其是凶手在有著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刺殺則相對比較普通,即是說第一名死者對凶手來說更加特別。”範國懋說出自己的看法,這卻與柏皓霖的結論截然相反。
“不要忘了,凶手刺了楊進坤五刀,如果沒有深仇大恨,有必要刺這麼多次嗎?”
“我看過驗屍報告,傷口的分布均在胸膛附近,傷口不算深,其中兩刀還能看得出猶豫的痕跡,這不像是對一個有深仇大恨的人。根據我的經驗,很可能是凶手在刺入心髒時猶豫了,那一刀不夠深,死者並沒有當場死亡,凶手慌了,又連刺幾刀,直到他咽氣。”範國懋不緊不慢地說,“由於刺殺的過程太慌亂,所以凶手傷到了自己。”
聽了範國懋的話,柏皓霖覺得不無道理,雖然他不喜歡他,也不得不佩服他過人的觀察力。
“我是法醫,這是我的專業範疇,所以應對起來得心應手。”範國懋繼續說,“我可以隱藏我發現的線索,但你不行,你能拿到的信息就是警署提供的,雖然心理剖析也能幫上你的忙,但畢竟有太多的個案,你必須綜合所得的線索後才能進行側寫,這就決定了你對凶手的認識程度不如我快,這對你是不利的。”
“你想說什麼?”範國懋的話雖令柏皓霖極不舒服,他卻不得不承認在某種程度上,範國懋說的是實話。
“我隻是給你一些建議,是否采納由你決定。”範國懋說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黑皮本,手卻因無力而不住顫抖,“這是我多年經驗的總結,對你應該會有幫助。”
“嗬。”柏皓霖笑了,他的笑容是多麼輕蔑和不齒,“我再說一次,我跟你不一樣!”他說著就往外走,同時對自己居然來探望範國懋感到後悔。
興許是對柏皓霖鄙夷的態度習以為常,範國懋並沒有阻止他離開,隻是道:“記住,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
“這就是你為自己找的借口?”柏皓霖回過頭,微微牽扯著嘴角,冷笑著。
範國懋沒有說話,隻是幽幽地看著他,直到聽到響亮的關門聲。
柏皓霖走在醫院的走廊,心中憤憤不已:我真是瘋了才來找他!
剛走出醫院,柏皓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易雲昭打來的。
“柏醫師,”易雲昭那邊有點吵,有女人的嬌笑聲、有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可以判斷他在花牌坊,“有二十七人!”
“什麼?”柏皓霖聽得不太清楚。
“有二十七個女孩失蹤了!”易雲昭扯著嗓子,聲音有些嘶啞,他隨即補充道,“我已經確認不是外星人綁架!有二十七人失蹤了!”他再次大聲喊道。
“什麼時候開始的?”二十七人?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就目前查到的,最早失蹤的也有兩年了!”易雲昭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聲音聽起來清晰了不少。
“還有其他線索嗎?”柏皓霖站住腳,皺起眉頭。
“沒有。”易雲昭聽起來有些泄氣。
“雲昭,真是辛苦你了,我明天一定把這事報告到刑偵部。”
易雲昭沉默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似乎有話沒說,柏皓霖深諳他的性格,沒有過問。
掛了電話後,柏皓霖深深地吸了口氣,冰冷的氣息迅速從他全身渲染開來,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次日,TMX市白虎警署,刑偵部劉警督辦公室。
劉警督的辦公室在五樓,緊臨趙署長的辦公室,是一間二十平方米大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一張近兩米長的辦公桌坐北朝南地擺放著,上麵放著電腦、文件框之外和一個玉製的貔貅;辦公桌的後方是一個高大的書櫃,除了眾多書籍外,書櫃的中央還放著一盆紫水晶製成的搖錢樹;書櫃左方栽種著一米多高的仙人掌,右邊則是鳳仙花,辦公室的其他角落還放著富貴竹、竹柏等植物,令劉警督的辦公室看起來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這些植物不是隨機擺放,它們的位置不僅極有講究,連栽種植物的瓷具也是量身訂做。牆上當然也沒空著,東麵的牆上懸掛著八卦鏡,西邊的窗戶掛著一組風鈴,南麵則是一個一米多高的大魚缸,裏麵養著八隻金魚和八隻金錢龜。
即使是對風水沒有研究的人,也能感覺到劉警督對這間辦公室的布置用心良苦。
柏皓霖進去時,劉警督正在給富貴竹澆水,他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道:“你先坐一會兒。”
“好的,您先忙。”柏皓霖坐到辦公桌前的客椅上,目光落在辦公桌上散亂的文件。
文件的放置完全沒有規則,已結案的報告上放著尚未審批的工作簽報,旁邊又是審訊的筆錄,東一張、西一張,連兩米長的辦公桌也顯得狹窄起來。
辦公桌反襯著主人的性格,看來劉警督的注意力時常會受到幹擾,做事容易虎頭蛇尾,自我約束能力差,也很容易自我妥協,如果做錯了事,他會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
“好了,說吧,什麼事?”劉警督放下灑水壺,一邊在警服上擦著自己被弄濕的手,一邊坐到柏皓霖對麵,問道。
“劉警督,花牌坊發生了連環失蹤案。”柏皓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