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馬上提問,有意停頓。
歐陽雲有點沉不住氣了,兩隻手不由得握在一起。
她心急火燎地要聽我對這個“寫”字的反應。
可見,這三封信的威力有多大!
信的後麵,究竟隱藏著什麼呢?
憑著連貫的思路,我可以再追問一句:“除了填寫換房申請,你還寫過什麼?”
但是,我決定不再追問了。因為歐陽雲的緊迫感,已使我感到三封信的至關重要,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這在眼下,就夠了!急於揭蓋,不但容易暴露手中的證據,引起對方的驚恐,而且也容易使對方猛地因老底被揭而產生抵觸對抗情緒,使我們之間剛剛建立起的對話橋梁坍塌。
在這種時刻,我應該迅速離開“信”,以跳躍發問的形式,出她意料地去談談其他方麵的問題,以便獲取更多的信息來充實我自己。
於是,我問:
“你想沒想到公安局會找你了解情況?”
她愣了一下,搖搖頭。
不回答話,隻搖搖頭。這在她還是第一次。
我突然又問:
“王經理是上星期幾被殺的?”
我很清楚,是上星期四。似乎是明知故問。
但,這並非明知故問。
殺人的日子,是凶手終生難忘的!
“星期六。”
歐陽雲這樣回答。像是心裏的話還沒說清楚,又像有什麼話還要補充似的,她又說:
“公司傳達時,好像說的是星期五。”
“是星期五嗎?”
“嗯……好像傳達時沒說星期幾,就說是被害遇難,沒說是哪天……”
“到底是哪天?”
“不是星期六,就是星期五。”
嘿,就是不說星期四!
她這樣十分冷靜地跟我裝傻,我心裏並不起火——
她裝傻,更說明我的提問恰是地方!
但是,既然每個星期裏都有星期四這一天,我就不能讓你繞開,非叫你說出來不可。
“這幾天你幹什麼來著?”
“我上班來著。”
“你們醫務室買了一批藥品,是上星期幾來著?”
作為一名醫生,對醫務室裏近幾天做的事情,總不能再裝傻了吧?我盯住歐陽雲。
“星期四。”
終於,她說出了這個令人心驚肉跳的日子。
既然她被迫說出了“星期四”,我也就不再讓她立刻講清王少懷究竟是哪天被殺了,免得她惱羞成怒,使審問陷入僵局。我且沿著由她嘴裏說出的這個日子,不慌不忙地問下去:
“星期四這天你見到王經理了嗎?”
“見到了。”
“是上午還是下午?”
“上午下午我記不清了。大概是上午。王經理到醫務室來量血壓。”
說到這兒,不等我提問,她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表白自己在這個可怕的日子裏與王少懷沒有任何接觸:
“血壓不是我量的。”
我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隨後,我仍舊問:
“下午你見到王經理了嗎?”
“沒有!”
“他下午沒來量血壓?”
“量沒量,我記不清了。反正我沒見到他。”
“那你下午幹什麼?”
“我們整理新買進的藥品,清點核對。”
“為了整理藥品,耽誤下班了嗎?”
“沒有。離下班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鍾,我們就幹完了。我們把空藥盒分了,就回家了。”
“你是什麼時間離開公司的?”
“大概是五點十幾分吧。我和高大夫一起回的家!”
嗬,主動提出了見證人。痛快!
“你們是住在一塊嗎?”
“不。我們在紅廟分的手。我坐112路,高大夫坐115路。”
“你在哪兒換的車?”
“在沙灘。換的103路。到動物園後,又坐334路,到家都七點多了。”
“到家都幾點了?”
我佯裝沒聽清,故意追問一句。
“七點多了。”
她這樣重複。聲音比剛才小,但仍很清楚。
七點多,正是宋偉看到歐陽雲在丁字街10號敲門的時間。歐陽雲小心地說出這個時間,躲開這個時間,用心良苦。
我盯住她的眼睛,問:
“你中途沒下車嗎?”
她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就回答:
“沒有。”
不過,她躲開了我的目光。
在這麼重大的問題上當麵說謊,難免心裏不跳啊!
我並不想揭她的底,轉個彎問:
“那天晚上下雨了嗎?”
“下了。”
“是你到家前下的呢?還是你到家後下的?”
“記不清了。”
“挨沒挨淋還記不清嗎?”
“沒挨淋。是到家後下的。”
“是嗎?”
她沒再回答。我知道,“雨”的問題出她意外,使她來不及思索,拿不準“七點多鍾到家”與“挨淋沒挨淋”的關係。
“到底是到家前下的雨,還是到家後下的雨?”
她心慌意亂,我仍緊追不放。
“……到家後才下的。”
她沒計算好時間順序,可不回答又不行。隻好這麼咬死了。聽天由命吧!
要說謊,又能對上茬,實在是不簡單的技術。
“那天你穿什麼衣服?”
“穿的白襯衣,白裙子。”
白裙子?怎麼與宋偉講的“帶小白花的藍裙子”不一樣?
我心裏愣了一下,但沒追問。先做個問題留下再說!
“你到家以後,你孩子回來了嗎?”
歐陽雲心裏明白,這個問題,仍然沒有離開上麵提的“到家幾點”和“下沒下雨”。
不錯,離是沒離開。但我的提問已不僅停留在時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