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虎臣麵露痛苦之色,“含光,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怎麼會害你?我送你入宮,是真心為你考慮,你總要嫁人,這世上,還有誰比皇家更尊貴?你貴為天子嬪妃,便是為父見了你,也要施禮下跪,宮裏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再不用受顛簸流離之苦。皇上對你又寵信有加,從禦侍尚儀一步封妃,這般的榮耀何人有過?眼下不過是因為牽扯到輿圖,不懲戒你難以服眾,為父相信,皇上一定會查明真相,接你回宮。”
話裏話外,竟然處處向著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君主。含光澀澀一笑:“承父親吉言,女兒就在這裏安心等待皇上的恩赦。”
“你保重身體。”
含光大笑:“好,若是女兒生下個兒子,還望父親將他扶持為太子,那時父親更是萬人仰仗,權勢滔天。”
虞虎臣變了臉色,急忙拉開房門,疾步走了出去,生怕含光的話語落入黃公公耳中。
含光看著父親倉皇離開的背影,低喃道:“父親,知道皇家秘密的人都是死路一條,你以為我是在救自己麼?你今日執迷不悟,來日終會知道女兒今日的苦心,可惜那時已經晚了。”
突然,腹中一陣絞痛襲來,竟是一陣緊似一陣,含光扶著桌角,疼得彎下了身子。
映雪進了屋子,一眼看見含光麵色蒼白,冷汗淋淋。她慌忙上前,扶著含光急問:“娘娘怎麼了?”
含光痛得說不出話來,彎腰緊緊的捂住肚子。
映雪一看情形不妙,起身就道:“娘娘忍一忍,奴婢這就去叫人。”
映雪匆匆離去。含光痛得幾乎快要昏厥,恍惚中她感覺到身下湧出一片潮熱的濕意,她已經辨不清這麼濃烈的痛,到底是身子還是心。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映雪的輕喚。含光恍惚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清醒之後她第一反應便是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小腹,明知孩子已經不可能保住,手放在小腹上,卻仍舊痛徹心扉,眼淚無法抑製,順著眼角滑到了枕上。
映雪紅著眼眶,輕聲道:“娘娘保重身子。劉太醫交代,娘娘身子虛弱,要好好將養,不可憂思過甚。”
含光像是一塑木雕,呆呆的望著頂賬,蒼白如雪的肌膚,唇上沒有一絲血色,越發顯得那雙眼眸亮的驚人。
“映雪,你去告訴黃公公,我想求見皇上。”
映雪喜極而泣:“娘娘,你早該去求皇上。”
含光閉上眼眸,低聲道:“快去吧。”
過了許久,映雪回來稟告,“黃公公說,他隻能將話遞到邵公公那裏。”
含光默默點了點頭。
映雪每日望著院門苦等皇帝駕臨,心想淑妃落胎,皇帝一定會顧念舊情,前來探望,可惜,她望眼欲穿,卻日日失望,這才明白自己到底不如淑妃看得通透,從此不再在含光麵前提起求見皇上的事。
含光不知是邵六不肯傳話,還是霍宸已經知曉,但不肯前來。不管如何,失去孩子他都不來看一眼,終於將她心裏最後一絲情義抹去了。
這樣也好。
天氣一天天的冷了,傍晚時分下了今冬第一場雪,細細密密的雪片在院子裏積了薄薄一層銀白,像是月光下的秋霜。
夜色漸深,天地一片靜寂,雪花悄無聲息的飄落,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幽涼清新。
含光早已歇下,但沒有一絲睡意,漸漸地雪停了,窗外透出盈盈的光亮,含光披衣而起,輕輕打開房門。庭院裏落了厚厚一層雪,含光慢慢蹲下身子,將腳下的雪攏到一起,一捧一捧......慢慢堆成一個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