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恰好他們一家全在晉王府的大堂,幾位親信重臣也在場。司馬昭拍拍他的晉王座椅說:“這個座位,在本王百年之後,當由桃符坐之。”
小字桃符的司馬攸自是歡喜非常,而作為長子的司馬炎,則如一盆冷水澆頭,自此內心埋下了爭鬥的種子。
司馬昭感到身體越來越不適,也就加快了冊立太子的步伐。他把幾位最為親信的大臣召到一處,正式提出了他的想法:“各位大人,司馬攸雖為次子,但為人至孝,多才多藝,且又平易近人,深孚眾望,本王意欲立其為太子,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最受倚重的賈充當即表明反對的立場:“王爺,中撫軍發長委地,雙手過膝,實帝王之相。”
太尉王祥說出的理由令司馬昭不寒而栗:“王爺,自古以來,凡廢長立幼者,皆生殺伐,難免兄弟間手足相殘,到那時血流成河,真是悔不當初。”
“廢長立少,便埋下了禍根,萬萬使不得。”
“中撫軍眾望所歸,王爺如當真廢他而立次子,下屬必定不服,必然要鼓動他奪取皇位。那時天下大亂,弟兄廝殺,親人屠戮,玉石倶焚,悔之晚矣。”
眾大臣中,幾乎是眾口一詞,沒有一個讚成廢長立幼的。司馬昭盡管內心中別扭,但想起手足相殘的慘狀,還是強壓下自己的喜好,以江山社稷為重。但是,司馬昭免不了悶悶不樂,心情十分壓抑。
八月天氣,驕陽似火,大地就像蒸籠一樣,騰騰地向上嫋著熱氣,司馬昭加緊推進著代魏的準備。由於天氣炎熱,過度勞累,這位大權在握的晉王竟然中風了。而且他的病一得就非常重,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隻能躺在病榻上苟延殘喘。
父王病重,太子司馬炎衣不解帶地守候在床前,端屎端尿,極盡孝道,說不出話的司馬昭,仍可用眼神示意表達意思。這一天,司馬昭幾次三番地用手指著自己的頭部,又指了指對麵的屋子。眾人莫名其妙,又猜不透他的本意。急得司馬昭都想下地,隻是他動轉不得。後來司馬炎到了對麵的房間,他看見了那頂晉王預備代魏時戴的皇冠,便試探著拿過來,要給司馬昭戴上。可是,司馬昭用力把皇冠打到一旁,用手指著司馬炎的頭。司馬炎如有所悟,把皇冠工工整整地戴上頭,司馬昭點點頭笑了。
司馬炎完全領會了父王的用意,他趴在病榻邊沿,充滿感情地說:“父王,你征戰一生,平滅了西蜀,又掌握了魏國的大權。本該代魏而即皇帝位。奈何老天不假以時日。父王雖然要離開這個塵世,但父王給兒臣留下了這江山。兒定當不負父王所望,盡快著龍袍頂皇冠,登上皇位,讓父王的願望得以實現。而且兒臣
意欲就以父王這晉王的封號,更改國名為晉,不知父王可滿意。”
司馬昭連連點頭,看來太子的話說到了他心裏。這番話使司馬昭平靜了許多,最終他臉上掛著放心滿意的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
魏鹹熙二年〈266〉二月初八,是個在冬日裏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太陽在藍天中拋撒下微熱的光芒,徐徐吹來的北風,還是給躬立的群臣百官帶來陣陣刺骨的寒意。二十歲的魏元帝曹奐,無精打采地宣讀了退位詔書。他的聲音似乎隻停留在嗓子眼,小得像蚊子的嗡嗡聲,人們根本就聽不清。不過大家也都明白,這次的帝位禪讓,本是曹奐的無奈之舉。他的命運如何還在未料之中,會不會也像四十六年前,曹氏祖先曹丕那樣對待漢獻帝,那就要看接受禪讓的司馬炎的心情好壞了。
此刻的司馬炎,全副的皇帝裝朿,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對天而拜,聲音朗朗:“皇天後土,過往神明,上天既有成命,推辭便有違天意。我司馬炎自當躬承皇運,奉天意受禪。天下不能:沒有主宰,萬物不能沒有統帥,朕要給百姓謀求福祉,讓江山永!得安寧。”
於是,中國曆史上的晉武帝誕生了,新的統治者要在這中華大地上大顯身手,一個嶄新的司馬天下開始了。
晉武帝即位後的第一個朝會,和曆代登基的新皇一樣,應該是對有功之臣的封賞儀式,也理應是對皇位威脅者的處理。司馬炎開金口吐玉言:“曹奐順應天意,禪讓皇位,免卻殺戮,保住了無數軍民的生命,朕賜封你為陳留王。保留帝輦和皇帝儀仗,上表不必稱臣,遷居京城附近的金鏞城,以便朕與陳留王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