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也不曾用尺量。”
“兒臣隻聞聽有人從長安來,從未聽說有人從太陽來,故而長安近,太陽遠。”小小司馬紹眨著天真的大眼睛。
“好,答得好!”元帝把兒子緊緊抱在懷裏。
次日,元帝同群臣宴飲,也把司馬紹帶在身邊。元帝當眾再次提出同一問題:“朕問你,太陽與長安城,哪個近,哪個遠?”
司馬紹思索片刻,然後回答:“太陽近,長安遠。”
元帝不解,反問道:“咋日你是那樣回答,今日為何是相反說法?”
“父皇在上,太陽高懸當空,人們抬頭就可以看到,而長安卻望不見,故兒臣這樣回答。”司馬紹對元帝恭恭敬敬一拜,“父皇就是普照天下的太陽。”
喜得元帝眉開眼笑:“朕的皇兒,日後定是一位英明君主。”如今,元帝因受製於王敦而早逝,明帝即位,同樣麵臨著如何擺脫王敦桎梏的考驗。他為了穩住王敦,親手書寫一道加封王敦官職的詔書,召王敦人朝,加黃鉞、班劍等儀仗,可帶劍上殿。王敦謝恩,但並不人京,而自領揚州牧,率軍移鎮姑熟城。
明帝已感覺到王敦迫在眉睫的威脅,抓緊在重要位置上安插自己的親信。太寧元年六月,他立妃庾氏為皇後,隨即任皇後之兄庾亮為中書監。緊接著拜大將郗鑒為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鎮合肥。這明顯是針對王敦的軍事部署。
王敦聞報大為不滿,立即上表請更改對郗鑒的任命,改為在朝的尚書令,也就是把郗鑒從武將改為文官。明帝明白,如不按王敦的意見辦,他就要興兵為亂。眼下朝廷的力量還不是王敦的對手,隻得隱忍下來,聖旨作廢,召郗鑒還朝。
當年八月,郗鑒赴建業就職,途經姑熟。王敦熱情挽留,就是不予放行。朝廷和郗鑒誰也不敢強行離開,直到半年後,郗鑒老母生病,王敦才勉強放行。
王敦也對明帝韜晦的做法了如指掌,他怎甘坐以待斃,隨加緊了叛亂的準備,派密使往召心腹錢風,前來姑熟商議對策。正是三伏天氣,驕陽似火,大地如蒸,百花廳的兩麵窗戶全都大敞四開,隻有些許微風吹人。這裏是王敦整個府邸最為涼爽的所在。他正在廳內為侄兒擺下酒宴,把酒言歡,其樂融融。侄兒王允之,是他最為喜愛的晚輩。其父王舒,在朝為廷尉,是王敦的四弟。侄兒是奉父親王舒之命,前來給伯父祝壽。王敦原本就喜愛這個侄兒,一年未見,看他越發出息得落落大方,風流倜儻,舉止不俗,廣聞博記。兩個人談得投機,酒也喝得融洽,都已有了七分醉意。
管家進來通報:“老爺,錢風錢大人到,在廳外等候。”
王敦正急於同他密議,忙吩咐道:“快快有請。”
錢風人內拜見:“給王大人見禮。”
“快請入座,一同喝兩杯。”
錢風用眼角瞟著王允之,緩緩坐下:“這位少年才俊他是?”王允之從座位上站起:“小侄王允之,給錢叔父見禮了。”
“噢,忘了引見。”王敦用手一指,“這是我的族侄王允之,他的父親是我四弟,在朝廷任廷尉。”
“啊,失敬失敬。”錢風免不了誇讚幾句,“公子人物俊雅,禮數周到,定非等閑之輩。”
王敦吩咐管家:“告訴廚房,再加四個菜,我與錢大人還要痛飲。”
“遵命。”管家退下。
王允之對王敦一拜:“伯父,侄兒已不勝酒力,又有錢叔叔到來,你二人還有話說,侄兒就退席了。”
王敦心說,這孩子還很懂事理,有些話正好不要他聽:“也好,這裏屋有臥榻,你可去休息。”
“錢叔叔慢飲。”王允之去了內室,躺倒在軟榻之上。
“錢大人,郗鑒之事,可有耳聞。”
“全國盡知,我豈不聞。”
“皇上聖旨已下,硬是被我建議召回朝內。回京路上,被我留住半年之久,他們誰也沒敢強行離去。”王敦頗為得意地說,“現下這大晉朝,誰又敢不看我的臉色行事。”
“王大人,不可過於自信。皇上安排郗鑒,就是針對你的軍事行動。他改變對郗鑒的任職,心中定然又恨又惱。皇上絕不會甘居人下,受你的淩辱,看來你得先下手為強。”
“如此說,我們得盡快反!”
“大人慎言。”錢風警覺地站起,“隔牆有耳,何況我們這內室就有外人在場,我們的話他都聽得見。”
“我的親侄兒,怎麼是外人。”
“大人,這種事是高度機密,不能走漏一丁點風聲,快去看看他是否聽到。如果聽去,就要滅口。”
“他一個小孩子,而且都喝醉了,不可能聽見我們的談話。”“不,大意不得。”錢風起身,“我們得過去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