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時的晉朝,桓溫的耳目遍布,這種聚會自然瞞不過桓溫。桓溫得知此信息氣得大發雷霆,也沒經過簡文帝,即令廷尉將這一幹人等收監。原本就對選中司馬昱後悔的桓溫,對司馬唏的反應越發惱火,隨即指令禦史中丞指控武陵王等人謀反,上表要求簡文帝將他們全部斬殺。
簡文帝心裏明鏡一樣,明白這是桓溫借謀反之名,要除去武陵王等政敵。他如果同意,無異於砍去自己的左右手,如果不順從,自己也難免會受到桓溫的打擊。他一時沒有主意,隻是哭哭啼啼。
桓溫未免焦躁,氣呼呼地指責簡文帝:“皇上,是死是活你總得有個說法呀,謀反之人難道還不該殺?”
“寡人,實在無有主張。”
“萬歲,武陵王可是同你爭奪皇位的人,為臣是因為保舉你、不用他才得罪了這個奸王。難道你還要留著他和你再爭皇帝寶座嗎!”
簡文帝實在拖不過去了,不得已而下詔:“此實令朕悲痛萬分。萬萬想不到武陵王竟會謀反,實在有悖常理。對此事朕聽都不忍,又怎能說出口來。是否真反,尚請另議。”
“皇上,難道你對臣的奏報還存在疑問嗎?為臣對你可是忠心耿耿,清除朝廷謀逆根源,臣是在盡臣子的本分。萬歲不可存婦人之仁。臣請立即降旨,即刻將這一幹人等斬殺!”桓溫言辭激烈,言外之意是不批不行。
簡文帝無計可施,也無路可走,他實實不忍親口降旨殺死同宗親王,咬咬牙狠狠心,寫下了這樣一道詔書:“如果晉朝還可延續,便請大司馬奉行前詔。如果晉朝大勢已去,天命已改,朕甘願退位,以免堵塞賢路,大司馬也可另立新朝,朕無怨無悔。”
這是簡文帝的孤注一擲。他已豁出這皇位不要了,你桓溫有膽量就自做皇帝。桓溫此刻心中也如翻江倒海,他明白這是簡文帝在同他抗衡。思忖少許,明白代晉而立的時機還不成熟,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僵。隻能對簡文帝退讓一步:“萬歲既然不忍對武陵王判處死刑,那就饒他父子一命,還有新蔡王也跟著沾光,保留他的狗命。把武陵王廢為庶人,全家流徙到新安郡。新蔡王廢為庶人,流徙衡陽。其餘黨徒,盡皆處死。”
簡文帝還想再說些什麼,他不想讓那些大臣都去赴死,便說:“大司馬,殺這麼多人,朕以為,這隻恐不妥。”
可是,桓溫瞪他一眼,自顧下殿去了,臨走重重地“哼”了—聲。
簡文帝明白自己已把桓溫惹惱了,出自內心的膽怯,不由得做出了有違常理的舉動,竟然離座相送:“大司馬慢走。”
桓溫沒理睬他。在殿門處,當時身為侍中之職晉朝的大名士謝安,對著桓溫伏地便拜:“大司馬走好。”
桓溫明白謝安的威望極高,這樣的大名人都能伏地拜見,令他心中無限舒服:“安石先生,你本我朝名士,如此大禮相拜,本官可是生受不起。”
“大司馬哪裏話來。連當今萬歲都輕九五之尊離座相送,我謝安區區一個侍中又焉敢不拜。”
“哈哈哈哈!”桓溫大笑離去。
簡文帝像喉嚨被縫了半邊,嗓子眼裏發的聲大臣們幾乎聽不到:“散朝。”
文武百官紛紛離去,簡文帝還像丟了魂一樣呆坐在金殿上。總管太監提醒說:“萬歲爺,回轉後宮吧。”
“去把中書侍郎郗超給朕呼喚回來,朕有話問他。”
少時,郗超奉召轉回,跪倒叩見:“萬歲召臣回來有何吩咐?”
簡文帝分外客氣:“郗大人,您是大司馬最為親近的人,今日朕不忍讓武陵王死於非命,已是開罪了大司馬,朕想請你分析一下,大司馬會否因此而廢掉朕的皇位,而換別人為君?”
“怎麼可能呢。”郗超矢口否認,“萬歲一國之主,今日也算是對大司馬給足了麵子。依臣看來,他雖然小事獨斷,為人高傲,但他還不是篡位的奸臣。他自己不登皇位,試問我朝還有誰能占這個位置?能與陛下爭位者,隻有武陵王一人,如今他已被廢為庶人,萬歲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盡放寬心,穩坐皇位。廢立皇帝也不是鬧著玩的,大司馬絕不會輕易再換皇帝。”
“多謝郗大人賜教,朕可以安心了。”簡文帝就是這樣一個皇帝,為了這個位置,他已喪失了皇帝起碼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