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3)

十五、

有一天上班,空下來的時候,和劉雅麗同用一張台子的小於突然問她,雅麗,怎麼好久沒見那個大個子來“騷擾”你了?……你們是不是已經進入地下工作了?

劉雅麗瞪她一眼,反唇相譏說,沒人來這兒找你,就說明你一直有地下工作呀?

其實這事劉雅麗自己也挺奇怪的。一開始那麼軟磨硬泡沒完沒了的,怎麼一下子就幹幹淨淨地沒了影子呢?她想起那天與範誌強最後一次見麵,是他帶了一副新近時興的絲絨方向盤把套給她,說是別人送他的,他又沒車,就轉送給她。她沒要,一是因為她不喜歡那隻把套的黃顏色,二是她不想跟他形成送來送去過於密切的關係。走時他並沒有表現不快,好像還說了句笑話什麼的,再後來就很怪,突然無聲無息了。一個多月了。

無息就無息吧。

說曹操曹操到。下午的時候,“曹操”真來電話了。還是小於接的,小於擠擠眼把話筒遞給劉雅麗。

劉雅麗一聽是範誌強,就毫不留情地說,對不起,你找錯人了。

她放下電話。小於衝著她笑,她就裝作沒看見。以為你是誰?想來電話就來,不想來就不來?誰就該接你的電話?我還不能不接?就不接!該!

下班出門,劉雅麗看見“曹操”就等在她的白色寶馬旁邊左顧右盼的,看樣子是等了好久了。

劉雅麗不急不忙地走過去,視而不見,鑽進車門就發動了車。範誌強慌了,立刻像隻大鳥一樣張開翅膀,擋在她的車前。

他微笑著,好像要給她一個驚喜似的。

劉雅麗放下車窗。她板著麵孔問,有什麼事?

他問,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為什麼就得接你的電話?

你生氣了?他又問。怎麼了?

生你的氣?值得嗎?她說。

範誌強歎氣說,唉,我怎麼這麼倒黴呀?人家連為我生個氣都不值得了……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幹脆說了,我死也死個明白。

劉雅麗看著他那個委屈勁兒,心想他也許真的是無意的,口氣就緩和些,說,你自己想吧。

要是想不出來呢?

想不出來就繼續想唄。

給一點點提示……

事情的發展當然是你不給提示我也不讓你走,你想不出來我也不給提示,兩人一個在車裏一個在車外,互相耗著,也是互相陪著,誰也不讓步。最後就是天黑了,周圍人也走光了,兩人都不說話了,隻是互相看著,看著看著事情就變了味道。

範誌強說,我從小都沒求過誰,尤其是對女的。

劉雅麗說,我也是,尤其是對男的。

範誌強又說,我媳婦跟我鬧離婚鬧了一個多月,我都沒跟她說過一句好話……

劉雅麗說,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是沒關係,我就是打個比方……

劉雅麗這才明白他一直沒來電話的原因是家裏出了亂子,氣一下子就消了,她打開車門,說,上來吧。

範誌強上車,鬆了一口氣,說,你可真固執。

你也是。她寸土必爭地說。

他說,你就像煮熟的鴨子,哪兒都爛了,就是嘴不爛。

你就像茅房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說完,兩人一齊笑了。

範誌強一得意,手就搭過來,劉雅麗本能地一縮肩膀,怕他碰她,可是那手很自然地落在了她的椅背上。這時她心裏又有些失落。她扭頭看他,他也在看她。

範誌強說,我怎麼覺得咱倆……不說了不說了。

他不說她也不問。

直覺裏,劉雅麗和他想的好像是同樣的問題,都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問題。她覺得剛才那會兒他和她就像年輕人在談戀愛鬥氣一樣,互相糾纏互相折磨互相依賴。但是事實上又不太像,因為她並沒有愛上他,並沒有想和他過一輩子的感覺。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又算什麼呢?她和他在一起很快樂,也輕鬆,而且隨意,還可以任意生氣任意發火任意說各種過火過分過激的話都不用擔心得罪他……這算什麼呢?

範誌強知道自己從小就沒和女孩子們好好相處過,因此他對女孩子及至女人的精神世界都沒有真正的了解。以至於他的戀愛也沒有好好談過。剛才和劉雅麗的一番真真假假的對恃令他感到極大的精神享受,他覺得有趣覺得刺激覺得興奮覺得充實。也許談戀愛就該是這種滋味。他剛才想說卻沒敢說。雖然他內心承認自己對劉雅麗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興趣,但是他願意和她來往,他喜歡她的那股傲勁兒,更喜歡自己終於製服磨服泡服她的傲勁之後的勝利感。可是,真的談戀愛還能是什麼樣呢?要是今天的年輕人之間能熟悉成這樣,大概現在早就雙雙上床了。

範誌強輕輕地笑,不禁笑出了聲。

劉雅麗問,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