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 / 3)

結婚十幾年來,劉雅麗從來沒有對顧萬勝的感情產生過懷疑,就像盲人信任他的導盲棍,他可以不用它,不關心它的長短粗細,但是一旦拿在手裏,他肯定要信任它。她一向確信自己在顧萬勝眼裏的地位牢固無比,甚至顧萬勝全家都覺得她能嫁給他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不過她忘記了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感覺。她愣在車裏,遲遲難以相信。自己雖說隻是小家碧玉,可是從小也和金子似的金貴,怎麼容得顧萬勝他如此糟蹋?等她結婚十幾年後年紀大了,他卻想像扔抹布一樣扔掉她,再找個年輕貌美的,沒門!可是為什麼她以前從未有所察覺?從眼前往前數,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地想顧萬勝有哪些可疑之處,想得她腦仁都疼了。

對於顧萬勝,劉雅麗雖然談不上愛不愛的,可是她既然已經下嫁給了他,那麼他就應該感恩戴德,萬分珍惜,夾起尾巴做人。而且他已是她的了,在她沒有決定鬆手的時候,他就沒有權利做任何事情欺騙她背叛她辱沒她。她下定決心絕不鬆手,不是她怎麼愛他,而是她的驕傲不能允許先被他背叛。

這時她本能地想到範誌強。一個人的報複要由另一個人來實現。叫顧萬勝看看,她也不是沒人可找,身邊也不是沒人願意當外遇。她打開手機就呼了範誌強。可是等了十分鍾對方也沒回電,她一氣之下索性關了機。不回更好。連顧萬勝這麼老實的男人都會欺騙她,你個範誌強又怎麼不會?她還不想早早地才出狼窩又進虎口哪。

晚上回家,飯也沒吃,不到九點劉雅麗就睡下了。顧盤樂得在外屋把遊戲機打到半夜。顧盤上床的時候,碰醒了劉雅麗,她一看表,已是夜裏一點。她起來喝了一杯水,嚼了塊點心,總算把夢裏感到的饑餓頂住了。上過衛生間,見外麵茶幾上放著一張留言條,上麵是顧盤寫的歪歪扭扭的字:回電話XXXXXX。是範誌強家裏的電話。想起他說過他家裏沒別人,劉雅麗拿起話筒就撥過去。鈴聲響了好久,她想像著鈴聲在範誌強家裏空曠的黑暗中旋轉悠蕩,終於把他驚醒,等他剛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她忍不住笑著把話筒掛上了。

男人要蠢的時候是真蠢哪。

她想到顧萬勝。他不蠢,他是非常聰明的人。他能夠把一個女人悄悄地藏了這麼久,甚至在病中都能把家裏人瞞得這麼嚴,就說明他是真正聰明的。他一直很細心地待她,沒有一絲怠慢,除了對床上的事時有不滿之外……對,正是性事,他幾次要求過和她同在一室,是她不答應的。是的,也許這就是他在外邊找人的原因。可是無論如何,他在外邊找人就是不對的。他可以明說,但是他沒說,連說也不說就自行其是了。他不可饒恕。

可是那個女人是誰呢?他在哪兒找的?是良家婦女還是外地土雞?他們怎麼認識的?她什麼樣?年輕?漂亮?漂亮可不一定漂亮,但是百分百是年輕的,她可以肯定。顧萬勝這個混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劉雅麗忿忿地想著,手不自覺地又抓起了電話。

這回鈴聲剛一響範誌強就拿起了話筒。他說,我就知道是你。

你怎麼知道?

沒人敢這麼晚給我打電話。他說,除了你。……你今天呼我了?

沒有。

沒有?……明明呼了呀!

沒有就是沒有。她說。

生氣了?我開會哪,不敢動……等我開完會再打回去就打不通了。有事?

可能吧。

你來?還是我去?

誰也別來,誰也別去。她說。

那你在電話裏說得清嗎?他低沉的聲音中透著真切的關心。

說不清……她說著就不期然哭了出來。在孤寂的深夜裏,一個男人輕輕地問你要不要他的幫助,你除了感動還能有什麼反應呢?其實多年來她對所有不相幹的男人都是同一種態度——拒絕。正是這種態度才使得她在特殊時期連一個幫手也沒有。恰恰這時範誌強出現了,同時他又是鍥而不舍的。兩個條件缺一不可,他剛好一個不缺。

範誌強說來就來了,他先在樓下給她打了個電話,又上樓接她下去,開著她的車返回了他的家。範誌強苦尋不得的機會千載難逢地自動落到了他的麵前。在車裏,坐在劉雅麗的身邊,範誌強激動得渾身顫抖。他明白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不隻是性,還有報仇。

進了範誌強的家門,劉雅麗突然清醒些了。這是另一個人的家,物品堆積落滿灰塵家具擺放毫無章法,這是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而這個人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有什麼話非要對這個人說呢?你為什麼要和他說你個人的事情,說你的丈夫和你的家?為什麼?不為什麼。既然不為什麼,又為什麼要去做?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範誌強給劉雅麗沏了一杯熱咖啡。她接過杯子捧在手裏,熱氣騰騰的咖啡暖暖的煦著她的臉頰,水蒸汽在她的眼睫毛上結成一排亮晶晶的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