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誌強望著她,說,你很漂亮。
劉雅麗聽膩了這種讚美和恭維,她理也不理。有些男人總以為女人對於來自他們的各種讚美應該感激涕零,起碼也該感知遇之恩而予以回報,似乎他們的恭維對女人是個恩賜;但是這恰恰證明了他們的讚美是假意的誇張的不實的是含有不良目的的。劉雅麗的高傲剛好歪打正著地回擊了這樣的男人,當然也不免傷著其他善良些的男人。不過,劉雅麗倒是看出來,範誌強似乎不是為情為性的那種人。
範誌強盯著劉雅麗那不動聲色的麵容,又說,你也很冷,冷傲。
劉雅麗這才有了點笑容,說,都這麼說。
所以,範誌強說,意味深長地說,所以你丈夫才在外邊找……
……?劉雅麗驚異地挑起了眉毛,猛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聽說的。
聽誰說的?……你專門去調查我?……你是認識我以後還是認識我以前聽說的?
範誌強笑而不答,搖搖頭。
劉雅麗狠狠地捶了他一拳,喊起來,你說呀!
範誌強說,你還沒和我說你的事哪。
你先說。
你要是真想聽,就不能急。行不行?
你到底說不說?
這個態度可不行。現在你就對我說——好吧,我不急;說——好吧。你不說我就不告訴你。
劉雅麗僵了半天,才說,好吧。
範誌強摸摸她的手,說,真乖。你要是老這麼乖就好了。
劉雅麗眼眶裏轉著淚珠,半天半天,終於沒有掉下來。她明白自己的任性和固執,她以往在顧萬勝麵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服過輸,她在家裏永遠是說一不二的。範誌強這個狗東西,竟然改變了她。
十六、
一天夜裏,尤揚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
門開處,小蔓哆哆嗦嗦地對她說,媽媽,我可能是來了……來那個了!你的衛生巾在哪兒?
尤揚說,進來,外麵冷,進來吧。
小蔓悄聲說,我不想讓爸爸知道……
尤揚剛想說沒關係,範誌剛就在床上拉開了燈。他坐起來,說,進來說話,小蔓,廳裏冷。
小蔓披著她的羽絨服,臉色慘白,不好意思地背靠門站著。
範誌剛說,這是好事呀,明天讓你媽媽給咱們做頓好吃的,慶祝小蔓長大成人。
尤揚拿出一應用品摟著小蔓去了衛生間。浴盆裏已經泡上了小蔓剛剛換下來的內褲,鮮豔透明的紅色像女孩子的青春一樣新鮮。尤揚下手,三把兩把就洗淨了盆裏的衣物,掛起來。
小蔓坐在馬桶上,邊看邊說,媽媽,明天別讓爸爸慶祝什麼的了,太不好意思了。你和爸爸說說吧。
尤揚說,其實爸爸就是想說明這件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而且爸爸是大人,什麼事不懂啊?
小蔓說,那也得男女有別呀。男的就是男的。
尤揚在浴盆邊上坐下,和小蔓麵對麵地,笑了笑,說,你比我當時好多了。我小時候來這個以後,跑到弄堂裏大哭了一場,不認識的人都以為我家裏死人了哪。後來有人去告訴了我外婆,她就出來找我,把我領回家,又給我講了好多做女人的道理。
小蔓問,都是三從四德吧?
差不多吧。尤揚笑笑,說,不過還有好多生活知識。
你為什麼那麼哭?
我就是不想長大,不想當女人唄。
哎呀我也是,怎麼辦哪,媽媽?
不想當也得當。不想長大也得長大。誰能違反自然規律呀?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事情的發生好像就是專門逼著你長大似的……
比如每月來這個,還有什麼?
還有……比如家裏人的生老病死,生離死別,等等,都是。
小蔓一聽又皺起了眉,說,不行不行,什麼都別有!媽媽,什麼都別有!
尤揚把話題一轉,說,你們現在條件好多了,不知好了幾百倍。那時候哪有這麼好的衛生巾哪,城市裏用的都是特別粗特別硬特別黑的那種草紙,每次來月經少則三天多則七八天哪次都得把大腿磨破一層皮,這是至少的;而且聽說農村的條件更差,連草紙都買不起,就用報紙,還有用玉米皮的……
媽媽,小蔓笑著說,我從來沒想到你也會憶苦思甜,還挺生動的。可惜不能請你去我們學校給同學講,就怕你講不出口……
母女倆在衛生間裏有說有笑,好像忘記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