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欲說還休(二)(1)(3 / 3)

有一種異常尖厲的聲音呼嘯而過,蘇艾卿心頭一震,這樣的春夜,傾訴是一種奢侈。這幾年她已習慣了空對四壁,兒子熟睡後,蘇艾卿總是孤獨一人在一個虛幻的夢境中麻醉自己,她不願意在人前展示自己內心的潦倒,她多麼想找到一個能傾訴的對象,去倒倒心中的苦水啊,可對一個陌生人去暴露自己的傷口蘇艾卿還是不習慣的。

“不,倒是我覺得你一定有一些不一般的經曆。”蘇艾卿說。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有一個老婆,有一個兒子,後來我發現老婆不是我的老婆,兒子也不是我的兒子。”

“為什麼?”蘇艾卿有些吃驚。

“算了,別說了,一般人是不會相信的。”

“果真如此,不講也罷。”

“謝謝!”

“謝什麼?”

“你沒有大驚小怪,也沒有刨根問底,我想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我相信你能聽懂。”

蘇艾卿鬆開按著鍵盤的手掩住了雙眼。

這一夜蘇艾卿睡得很不踏實。

十二

活好眼前。

這是柳昆說過的話,柳昆說過的話與這個老舸有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會有同樣的感慨?他們都不對將來懷有信心?抑或他們就是對現實也深感無奈?

蘇艾卿閉著眼,心裏翻騰著往事。

認識柳昆純屬偶然,多年來,想起婚姻,蘇艾卿就有些宿命的感觸,在整個中學時代乃至大學時代,蘇艾卿追求者不乏其人,可居然沒有一個能與她走入婚姻的殿堂。在情感上,蘇艾卿屬於那種被動的、瞻前顧後的女子,她有太多的顧忌,太多的敏感,太多的將愛情放入一個聽憑運命擺布的賭注遊戲規則,這些規則是她人為設置的屏障,在這個屏障後麵,那些男孩子們深入不到她的內心。有一個中學的同學曾經為蘇艾卿所鍾情,在鴻雁往來中兩人的友誼慢慢升溫,在蘇艾卿分配到汴津市郵電局不久,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這男孩子是學地球化學的本科大學生,當時快畢業了,在合肥實習。可就在這時,蘇艾卿病了,重感冒,發高燒,接著又是急性盲腸炎,一個人在外鄉,無親無故,孤獨地躺在醫院裏,兩天沒進一粒米,等大病初愈,已是十來天後的事了,那男孩子不知道,他一直在等著蘇艾卿的回信。蘇艾卿卻給自己打賭,要是他再給自己寫一封信,她一定會義無反顧地投入他的懷抱。可那小子沒再寫第二封信。等蘇艾卿病好後回信去也未見回音,病愈後不久蘇艾卿調動了工作部門,由城東郵政所調到了城南郵政所,卻再也沒有收到那男孩的信。三個月後有一天蘇艾卿到城東郵政所辦事,竟在一同事手中拿到兩封信,都是那男孩子寫的,這同事是外地人,在蘇艾卿住院期間她幫蘇艾卿把信收好,可由於自己不小心早產歇了產假,竟把這信給忘了。

蘇艾卿哭笑不得,她拿著信楞在那裏,如果按自己當時的想法,他若再來信,她會義無反顧地投入他的懷抱,那麼這個人就是自己終身要托付的那個人了,他不僅來了信,而且來了幾封信!

蘇艾卿趕緊按信上的地址寫信去,這信不久卻被打了回來,信上竟寫明查無此人,他已經終止了實習,不知分配到哪裏了。兩人最後就這麼失去了聯係。

那男孩叫費亦夫,一個很特別的名字,高高大大,溫文爾雅,他就象一個夢一樣停留在蘇艾卿的記憶深處。獨處的時候,蘇艾卿會時常想起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係與感情,她不止一次設想,假如當時自己沒有生病,假如自己不給自己打賭等著費亦文的第二封信而是及時回了信去,假如即使生病了硬撐著也給費亦夫回音,假如就算不回信特意囑咐一位同事留心一下自己的來信,假如那同事不是早產,假如她即使早產也不忘將這兩封信及時送到了自己的手上,那生活會是一副什麼樣子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罷,在人生中有太多的假設,可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一切也就麵目全非了。

蘇艾卿與柳昆相識是在十多年前,那時蘇艾卿還隻是汴津郵電局的一位技術員,柳昆卻已是汴津報社的一名知名編輯了,兩人相識在團市委組織的一次紀念愛國詩人屈原的聯歡晚會上。柳昆頭發蓬鬆,鼻梁堅挺,牙齒又白又齊,咖啡色的襯衣紮在牛仔褲裏,給人以十分幹練灑脫的印象。他朗誦自己的作品,才華橫溢,周身洋溢著一股青春的氣息與力量。蘇艾卿是作為模範團支部書記應邀參加聯歡會的。

蘇艾卿與柳昆第一次四目相碰就顯出了驚惶,柳昆骨子裏有一種不羈的狂放,有一種不在乎的單純,有一種包容萬物的天真,這與蘇艾卿的憂鬱氣質是明顯對照的。蘇艾卿不自覺地被這種氣質所吸引,以後發生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從來沒有也不願意接受媒體采訪的蘇艾卿作為汴津市模範團幹接受了柳昆的采訪,采訪通訊被登在汴津日報的頭版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