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心每個月從給我五十元開始,那時他的工資一百六十元,到現在每月給我五百元,現在他的工資兩千多元。我的工資有四百元,一個月這九百元我要安排一家人的生活,管孩子的學習、培訓和穿戴,每個月還給存個三百元,還有人情客往,時時捉襟見肘,你要是再想在他的手裏討到一個子兒,都是白搭,如果遇到人情集中、孩子補課、學校交錢的時候,我隻能涎著臉向樂心討,樂心黑著臉,心情好點甩出二百元,心情不好就發火,樂心罵得最讓人心酸的話是老子沒錢,老子有錢也是老子的本事,老子有本事賺錢就該老子瀟灑,老子想嫖就嫖,想賭就賭,你不服氣你可以去賣x。這是一個丈夫對妻子說的話!我頂上兩句他的拳頭就上來了。這個外表文明斯文的男人骨子裏是野蠻的,下流的。十八年,記不清挨了他多少拳頭,挨打的時候我不敢還手,我若還手他還會打得更重,有時挨了打我不敢聲張,額頭上打一個皰,還得扯謊是撞了牆,身上青紫了,說是血小板減少。遇到同學同事知道我的處境打抱不平,如果是男的,樂心就說我跟他們上過床,賣了身還不知道討錢,這個天殺的,我不能與同學聚會,因為同學中有男同學,我不能和男同事說話,因為一說話,他就揚言要下掉對方的胳膊。外表溫文爾雅的樂心骨子裏像極了《不要與陌生人說話》裏的安醫生,在他那裏我受盡了淩辱。終於熬到我的毅兒上了大學。毅兒上了大學,我卻下了崗,每個月隻能拿到兩百元,樂心卻仍隻給我五百元,我每月要給毅兒寄去五百元生活費,每月定存的三百元隻得不存了,我不想吵架,對於樂心來說,即使吵架也是枉然,他的心比鐵還硬,他的心不在這個家。這兩百元我正看反看地數著日子過著。
大前天我到省城去看樂毅,樂毅生病了,以為是闌尾炎,結果隻是腸道痙攣,原打算去七天時間,看樂毅病好了,我提前兩天回了家。我到電視台的宿舍區時是下午五點半。走到樓下我就有了預感,我覺得樂心在家,這種預感是那樣強烈,它來自於樂心反複幾次地問我什麼時候回來,我提前回來倒不是要給樂心一個突然,我對樂心反複關心我什麼時候回家的殷勤感到不解,樂心少問樂毅的病情,卻對我回家的具體時間感興趣,我不會想到他會是因為掛念我的原因,是其它什麼原因我說不清。但是走到家門口時我害怕了,我害怕樂心在家,而且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我敲了家門,裏麵沒有動靜,我拿出鑰匙開門,裏麵是反鎖的,我重重的打門,好半天,門開了,樂心說你不是說過兩天再回來的嗎?我說樂毅好了,我還留在那裏會給他添麻煩。我環視我的家裏的擺設,我發現一家三口的照片被拿走了。我說樂心照片呢?樂心裝糊塗說什麼照片。樂心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十分不自然。我的心咯噔一下,這家裏有外人,而且是女人。
我進了臥室,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這不是樂心的做派,他極少疊被子,我掀開一隻枕頭,下麵疊放著一件女人的內衣。我冷笑一聲,走進衛生間,衛生間我的梳子上有一些細長的頭發,紅紅的十分耀眼,廚房裏還有飯菜,熱的,兩雙筷子還來不及收好。
我定睛地望樂心,這個男人的眼睛移向別處。這兩室一廳的房子隻有兒子的房間裏可以藏身了,我呼地扭開兒子的門,一個紅發女人坐在兒子的書桌前看書。她黑瘦黑瘦,象得了癆病,隻是那媚眼彎彎地讓她顯得異常風騷。她笑了笑說嫂子回來了,我是樂心的同學。
你是一個婊子!你給我滾出去!滾!
女人有些尷尬地站起來,我抓起她看的書向她甩過去,女人閃開了。樂心護著她,兩人逃出屋子。
好了,現在我出了這個家的門,出了這個家門我就不打算回來了。
盼盼門不好開,還是給樂心少添點麻煩,畢竟我們夫妻一場,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給他開門了。樂心護著那女人逃走後當天很早就回了家,這真是破天荒,樂心說帶我去散散步,有些事要跟我解釋解釋。我們穿過電視塔下的操場時看見很多帶著孩子的家屬在那兒聊天,樂心沒事似地和他們打著招呼,老台長的兒媳還誇樂心是個模範丈夫,能抽時間陪老婆散步,不象她的男人,一天到晚不落屋。
唉!我還帶著鑰匙幹嗎?放回去罷。
嗯,不行!我找到我娘,還要帶她回來給她煮魚湯喝。噢,天氣變得涼多了,短袖衫穿著有些冷了,還是換件長袖T恤,我在衣櫃子尋找,找出一件紅色的T恤衫來,這是我六年前過四十歲生日時我姐給我買的,姐說你都熬成黃臉婆了,不要盡穿些烏黴罩眼的老土衣服,要善待自己。我姐的命比我好,姐夫好顧家。她花了三百二十八元給我買了這件生日禮物,這是我一生中穿的最貴的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