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百越,那像一個溫暖而祥和的夢一樣的王子,他已來到鵬城,我們此刻在同一座城市裏。他來尋找他多年未見的灰姑娘。
我遊離於鬧市中,我想給他買一套西裝,一套深色的,可是不知道大小。我站在船王的名品櫃前,讓一名男子幫助試那套西服,我不知百越現在是否發福,服務員說你最好帶愛人來試一試。
我苦笑一下,離開櫃台。
愛人?!
2110,給他算上一卦,那上麵的測試叫我哭笑不得。
他打來電話,他說他吃完飯後再跟我聯係。
我督促孩子做作業,向保姆交待幾句,我等不及他再來電話就走出門去。我披上了大衣,這季節還不到穿大衣的時候,可是我孱弱的身體經不起夜寒。
我遊魂一樣走在大街上,想像著關於百越和我的一切。
百越一會給我打來電話,他說他支走了化工學院那幫朋友,他說:“我想見你。”
我逗他:“我不願見。”
百越說:“真的想見你,我可想你了。你聽到沒,我真的好想你,我們隻見一麵,好嗎?”
百越的聲音帶著央求。
我不吱聲。
百越又說:“隻讓我看看你就行,好不好?答應我行嗎?”
我不忍再騙他。
百越說他住在帝王大廈303號。
我的心往下一沉。
我打的到帝王大廈。
303,讓我想起28年前百越在化工學院的寢室房號,那房號也是303號。第一次和湘玲去找他竟是要幫他洗被子洗床單,湘玲的父親和母親是親表兄妹開親。化工學院那男生宿舍嘩嘩流淌的自來水和那一群和尚詫異的眼光叫我至今難忘。那一些早已飄逝的歲月啊!
我按了門鈴,百越打開門來。
我徑直走進去,百越像接待一位客人。他穿著灰色的西裝,看上去灰不溜秋的,那套西裝沒有穿出百越的風度,看上去一點也不合身。
我很後悔沒有為百越將那套黑色西服買下,我想他穿著黑色西裝一定很帥。
我們都不知說什麼好,我們試著去握對方的手卻沒有相握——也許在經過一段悠長的歲月之後,握手這種司空見慣的禮節還是顯得太輕太輕了。
百越給我倒茶。
我們各自在椅子上坐下來。
百越端詳著我的臉,目不轉睛。
他看得我不好意思起來,我低下頭。
百越說:“你怎麼啦?怎麼這樣瘦?啊?你告訴我,怎麼這樣瘦?”
我的心滾過一陣溫暖。哪裏是瘦了,百越的眼裏,無論我有多胖,都是瘦了的。
我掩飾著慌亂朝他一笑:“沒有,一直都這樣。”
百越說:“你比上次我見你時瘦多了,臉上怎麼有這麼多小豆豆?”
我老實回答:“5月份在西沙參加一個會議,水土不服,一直長到現在。”
百越說:“你這樣瘦,隻怕不到90斤。”
百越的雙目帶著疼愛。
我避開他的眼睛:“瞎說,我100多斤哩。”
百越笑了:“別騙我,看上去弱不禁風的。”
我給百越看他的人生算命測試,他十分認真地看了起來,邊看邊笑:“有些說的很準,有些不像。”
“那上麵說有人暗戀你。”
百越說:“我也不知道,人家暗戀我我怎麼知道?”
“你還把你年輕時的風流韻事講給你——愛人聽?”
百越迅速看我一眼:“沒有。”
“你為我籌備畫展,我把序言和畫的照片帶來給你看看。”
百越認真地看了起來,那認真勁像對工作一樣,我想百越工作的時候一定就是這副模樣。
我站在他的身後,他的肩膀是如此寬闊,我突然想,百越的心也像他的肩膀一樣。
咫尺之隔,此刻我們彼此離得這樣相近。
我有一種夢幻之感。這曾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多少次我們在一起,醒來卻隻是在夢中。我看著他已經現出根根白發的頭,極想去將他摟在懷中,我的心突突跳起來,我猶豫了許久,終於沒敢。
我走開去。然後坐在椅子上。
百越在兩張畫稿前停住了手。他左手拿一張,伴歸路;右手拿一張,聽梁祝。
青山下麵是一條平靜的河流,一葉竹排上坐著一個姑娘,一個後生在撐杆。上麵寫著:
同心伴歸路,怡然行扁舟。
一座老宅,深閨。小橋,流水,人家,披著流蘇的女子在悉心傾聽,歌的流韻在空氣中遊蕩。畫旁配了很長的詩:
聽梁祝
你要我聽梁祝二泉映月便遙遠了
梁祝,聽得心中一片茫然蝶侶翩躚
飄搖了好多世紀
有響聲在窗扉遊蕩起身張惶隻有冷冷月色回頭瞥見牆上的影子如千年的狐仙
夢著的時候清醒如昨醒來的時候青絲如霜在弦的的蕭瑟中
隻有十八相送萬年不朽
你要我聽梁祝
二泉映月便遙遠了
梁祝,一生的知己辜負一生
而另一隻蝴蝶依舊在千山萬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