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高老頭的死(4)(1 / 2)

您的父親含辛茹苦地養育了你們那麼多年,過去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現在他走了,請您賣掉一件首飾吧,使您父親下葬的時候成個體統,這樣你們也不會被別人嘲笑。

他封了字條,吩咐男爵的門房遞給丹蘭士送交女主人,然後一個人獨自默默地坐在桌子旁邊,門房卻把信送給了男爵,而男爵卻把信往火爐裏一扔了事。歐也納部署停當,三點左右的時候等他回到公寓,望見小門口停著舊棺木,在靜悄悄的街頭,擱在兩張凳上,棺木上麵的那塊黑布連遮都遮不嚴。他一見這光景,心裏酸酸的,不由得掉下淚來。一把誰也不曾用手蘸過的蹩腳的聖水壺,浸在盛滿聖水的鍍銀盤子裏。門上黑布也沒有掛。這是窮人的喪禮,既沒排場,也沒後代,也沒朋友,更沒有親屬。皮安訓因為醫院有事的關係,留下了一個便條給拉斯蒂涅,告訴他跟教堂辦的交涉。他說追思彌撒價錢貴得驚人,隻能做個便宜的晚禱,至於喪禮代辦所,已經派克利斯朵夫送了信去。歐也納看完字條,忽然瞧見藏著兩個女兒頭發的胸章在伏蓋太太手裏。

“您怎麼敢拿下這個東西?這可是高老頭最喜歡的兩個胸章。”他說。

“天哪!這麼好的東西,難道你們要把它也下葬不成?”西爾維回答,“那可是純金的啊。”

“當然嘍!”歐也納憤憤地說,“能夠代表他兩個女兒的也就隻有這一點兒東西了,還不給他帶去嗎?您忍心嗎?”

柩車上門的時候,歐也納叫人把棺木重新抬上樓,他撬開了釘子,真心誠意地把那顆胸章放在了高老頭的手裏,姐妹倆還年輕、天真、純潔,像他在臨終呼號中所說的一樣“不懂事”的時代的形象,被掛在死人胸前。除了兩個喪禮執事,隻有拉斯蒂涅和克利斯朵夫兩人跟著車,把可憐的人送往聖丹蒂安·杜·蒙,離聖·日內維新街不遠的教堂。他們把靈柩放在一所低矮黝黑的聖堂前麵。大學生蹺著腳四下裏張望著,可是還是看不見高老頭的兩個女兒或者女婿。除他之外,隻有克利斯朵夫因為賺過他不少酒錢,覺得應當盡一盡最後的禮教。兩個教士,唱詩班的孩子和教堂管事都還沒有到。拉斯蒂涅握了握克利斯朵夫的手,默默地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是的,歐也納先生,”克利斯朵夫說,“他是個老實人,好人,從來沒大聲說過一句話,從來沒損害別人,也從來沒幹過壞事,哪怕是一隻螞蟻馬上要踩在他的腳下,他都會抬抬腳放過它。”

兩個教士、唱詩班的孩子、教堂的管事,一個接一個都來了。在一個宗教沒有餘錢給窮人作義務祈禱的時代,他們做了盡七十法郎所能辦到的所有的事:唱了一段聖詩,唱了解放和來自靈魂深處的歌。全部儀式隻花了二十分鍾。門外送喪的車隻有一輛,是給教士和唱詩班的孩子乘坐的,他們答應帶歐也納和克利斯朵夫一同去。教士說:

“沒有送喪的行列,我們可以趕一趕,免得耽擱時間。現在已經五點半了。”

正當靈柩上車的時候,特·雷斯多和特·紐沁根兩家有爵徽的空車忽然出現了,跟著柩車到拉希公墓。六點鍾,高老頭的遺體下了墓穴,周圍站著女兒家中的管事。大學生用兜裏的幾張褶皺的法郎買來的短短的祈禱詞剛念完,那些管事就跟著神父一齊溜走了。隻有兩個蓋墳的工人,在棺木上扔了幾鏟子土挺了挺腰,其中一個走來向拉斯蒂涅討酒錢。歐也納掏來掏去,一個子兒都沒有了,隻得向身邊的克利斯朵夫借了一法郎。這件很小的事情,忽然使拉斯蒂涅大為傷心,不禁痛哭失聲。白日將盡,潮濕的黃昏使他心裏亂糟糟的,他靜靜地瞧著墓穴,埋葬了這青年人的最後一滴眼淚,這是神聖的感情在一顆純潔的心中逼出來的眼淚,是從它墮落的地下立刻回到天上的眼淚。他抱著手臂,凝神瞧著天空的雲。克利斯朵夫看見他這個樣子,徑自走了。

拉斯蒂涅一個人在公墓內向高處走了幾步,遠眺巴黎,隻見巴黎蜿蜒曲折地躺在塞納河兩岸,慢慢地亮起了燈火。他的那雙欲火炎炎的眼睛停在旺多姆廣場和安伐裏特宮的穹窿之間。那便是他從前一直不勝向往的上流社會的區域。麵對這個熱鬧的“蜂房”,他射了一眼,好像恨不得把其中的甘蜜一下子吸盡。同時他氣概非凡地說了句:

“現在咱們倆來拚一拚吧!”

然後,拉斯蒂涅就到特·紐沁根太太家吃飯去了,作為他首次向社會的挑戰。

打開巴爾紮克的世界,在《人間喜劇》中穿梭遊曆,窺視著十八世紀的法國。翻到了《高老頭》這一卷,匆匆瀏覽,咀嚼之餘,些許個問題會在讀者的腦海中縈繞,徘徊久久。

首先是這部小說的題目,為什麼會起名為《高老頭》。

通讀小說,您會被這部小說刻畫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所吸引,當過苦役犯的伏脫冷、唯利是圖的伏蓋太太、高貴的鮑賽昂夫人、溺愛女兒的高老頭、享樂至上喪失良心的但斐納和阿娜斯大齊、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拉斯蒂涅、冷酷奸詐的米旭諾、善良可愛的純真女孩維多莉小姐。每個人物都代表了那個時代的一類人,在一個小小的伏蓋公寓中上演著社會的一出出醜陋的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