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緊緊地拉著我的胳膊,我們一起走進了大門。大門的裏邊是一條兩邊長滿了樹木的甬道,隨後我們又穿過一道圓門,來到了一幢大樓前。樓裏靜悄悄的,隻有前廳裏亮著燈光。通過樓前的玻璃門我看到通往樓裏去的大門從裏邊鎖上了。那個時候我回頭看看你,你害怕地哆嗦成一團。你說,譚漁,這是什麼地方?
我說,旅社。我回頭朝遠處看了看,院子裏長著許多高大的樹,樹的外側好像是一個很深的大溝,這座房子就仿佛建造在溝沿上,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說實話,我也有些害怕,可我是個男人,如果……我就用力地拍打著樓門,我一直拍打了許久,才聽到從裏麵傳出一個暗啞的聲音,那聲音仿佛是從墳墓裏傳出來的一樣,陰森森的,聽得我的後背都一緊一緊的。我們看到在燈光裏出現了一個駝背老人,他駝著小山一樣的背為我們打開門,放我們進去。他說,都什麼時候了。
我們相互看了一眼,但是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我們跟著他來到住宿登記室裏,他把一個本子遞給我說,你們是來考試的?
是的。我順著他的話說,來考試的。可是我一點也不明白他問話的意思。
他說,這幢樓裏很久就沒有住過客人了,偶爾來一個也是你們來考試的。他說完又說,怎麼,黨校關門了?
我說,是的。我猜想這附近可能有一所黨校。
他說,你們的結婚證呢?
我說,我們忘記帶了。
老人艱難地抬起頭來看我一眼說,這沒辦法,你們隻有分開住了,這是規定。
我說,那好吧,你就給我們開兩間房子吧。說著我從兜裏掏出一張錢來放在桌子上。老人開完票撕下來一張遞給我,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串鑰匙對我們說,走。
我們跟著駝背老人一直來到五樓。在五樓,他打開了通往走廊的門,或許是長久沒有使用的緣故,老人用了很大的勁兒才把那對門推開。在走廊裏,借著從外邊映進來的燈光,我看到走廊的左側是一排鐵窗子,有一扇窗子沒關好,從外邊鑽進來的風發出呼呼的聲響。在微弱的光亮裏,我看到那是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右側是許多關閉的房門,駝背老人為我們打開了兩間相鄰的房門後,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老人下樓去的腳步聲一點一點地弱下去,最後走廊裏恢複了平靜,隻有風吹打得窗子呱咚呱咚地響,還有從遠處傳來的經久不息的隆隆聲,走廊裏變得陰森可怕,你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你說,我怕。
我哆嗦著說,別怕。我把你帶進一個房間裏,反身把房門死死地關上了。
楊玉,你還記得那個潮濕的房間嗎?是的,一切是那樣的潮濕,被褥,空氣,還有聲音。在我們的四周到處都在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我們在驚恐裏查看著這個陌生的房間。這個房間太簡陋了,除了兩床被子什麼也沒有,沒有茶瓶,沒有茶杯,甚至連拖鞋也沒有。可是,我們還需要什麼呢,楊玉,在我們驚恐過後,在我們漸漸平靜下來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我們岩漿一般的激情,楊玉,我們還需要什麼呢?在那陌生之地,難道有我們兩個火一般燃燒的肌體還不夠嗎?我們還需要什麼呢?你不覺得在那個雨夜裏我做的很出色嗎?我不像個男人嗎?你在我的身下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尖叫,可是你的尖叫聲很快就被四周湧來的聲音給吞沒了,那些聲音在我們的感覺裏離我們卻是那樣的遙遠,我們什麼也沒有聽到,我們聽到的隻是我們自己的喘息聲,在那些潮濕的被子裏我們大汗淋漓,我們仿佛掉進了一口深深的泥潭裏,我們在那口泥潭裏越陷越深,最後我們被淹沒了……楊玉,在我們最初相識的夜晚裏我們被我們人類本有的欲望之火熔化了,可是我們相互又了解多少呢?你隻靠一本《孤獨者》走進我的生活,可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那個時候我們相識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我們就那樣大汗淋漓地被我們的欲望之火烤化了……我們在那個陌生之地相擁著沉沉地入睡,在夢裏,我們分別記起了一些離我們十分遙遠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