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罵,自然又要多吃皮肉之苦。陳秘書卻因之感覺,可能確實是冤枉他了。
劍香給劉二刀送飯來,他也不理,不吃。
劍香求他,二刀哥,吃點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躺在不容翻身的一張窄床上,兩眼一翻說,你不用為我操空心,你過你的好日子去吧!劉二刀窮死,也不容別人誣為賊!又說,沒想到,你也這麼看我!劍香無言以對。
第二天,就聽說劉二刀跑了。半夜裏,他嚷著肚子疼要上廁所,在暗處把看守的警察打昏,把他的槍也卸下翻牆逃逸了。
警察局長氣得七竅生煙,大罵不是賊,是土匪,斥令到戲班子住地大搜檢。這一搜檢,劉二刀自然是搜不到,但未嚐沒有一些來曆不明的金銀首飾及其他值錢的物件,警察局長說,這些是什麼?統統都是贓物,統統沒收!
物主見自己的家財被劫,哪裏肯放手,雙方爭打起來,直到警局鳴槍,這才放手。局長惱怒之下,連人帶物,一並拘虜而去。大堤上哭聲震天,一時間圍觀者如堵。
劍香在情急中幫忙,大腿也挨了警察一槍托,幸虧陳秘書過來救駕,不然也被一起帶走了。
陳秘書對她說,柯議長見查抄到如許值錢物,也甚感驚訝,認為甚是可疑,因為,此前他來戲班視察,見到的是與災民相差無幾的饑寒交迫的景象。
劍香有口難言,她知道有些姐姐,因了生活,或因了誘惑,暗裏給人做小的,得了錢,購置一些金銀,為的是攜帶方便,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拿出來用的。演戲的女子,吃一口青春飯,不趁年輕攢點私房,回去以後,靠什麼做生活呢。
陳秘書一再說,想不到你們這裏頭,也有大富大貴的呀!怕是不敢說偷搶來的,隻怕比偷搶更叫人費猜詳呢……
劍香實在聽不下去了,道,你不要說得難聽,她們就是偷搶了,也比那些貪官得來幹淨!
陳秘書臉色一變,你是罵柯議長?
劍香神情激奮道,我倒未必是指柯議長,像柯議長這樣能為百姓著想的官兒天下從來都太少!那些既拿了高餉,身上夏天著緞冬著呢,嘴裏成天打著飽嗝,又愛嫖誰嫖誰的高官兒,坐在車裏還滿像個人樣兒的,有好多,隻怕你比我心裏更透亮些!
劍香一著惱,陳秘書先就軟了。況且劍香說,如果不是他帶來一塊鬼也沒見過的石頭,哪會惹下一串的麻煩,這下好,把一幹人全毀了一一拿走了物,還帶走了人!劍香叫陳秘書務必去把人放回來。
陳秘書蹙著眉說,我哪有這麼大麵子呀,為劉二刀說情,已經在警察局長麵前丟了信言了。要說,你去給柯議長說吧。你當我不敢呀!劍香當時就趕往參議局,向柯議長求情。柯議長原本還有些惱火,終於經不住劍香淚水漣漣的訴說,答應去警察局一趟。劍香身子一折就跪下來,議長的大恩大得,我隻有來世報答了!如果她們回來了,東西拿不回,我也無顏再在戲班裏呆下去了!硯台畢竟是在我屋裏丟的呀!他們是受了我的牽連了。
柯議長搖頭,一笑,你呀,真是厲害著呢!放人的事還沒說,又把還物的條件提上了。
在柯議長的說項下,人物俱返,進警局少不了吃了皮肉之苦。感激劍香的人有;抱怨甚至詛咒劍香的,也有。劍香對陳秘書說,你的硯如果找不回來,我就永遠不可能對人家做交代,包括柯議長、太太、二刀,還有戲班裏所有的人!陳秘書歎道,真是一個謎呀。
劍香說,我懷疑,你是不是到我這裏來之前,就讓人掉了包了?你是不是在別人那停留過。說著,臉上就浮出別樣的意味來。陳秘書說,瞎,我在別處停留過,你醋了?劍香說,我才不醋你呢,倒是你那太太,那天好好的,跑我這來沒話找話,不是醋了才怪!
這一說,陳秘書也疑惑了,是不是她知道我會上你這來,根本就沒把硯台放進去,好叫我抱怨你呢?可是那天,我並沒有直接上你?這來,而是先到參議局,如果議長當時沒有出去陪客人,我就肯定要交硯台出來的呀。
劍香一哼說,結果你畢竟是先上我這來了,是這麼說,倒是天意要助她的呀。
陳秘書覺得這事越想越頭疼,說,不去想它了。好在柯議長為人寬宏,倒是一句話也沒有責備我。
他拴了門,摟著劍香求歡,說,你爸走了好,劉二刀走了也好,從此沒有人打攪我們了。
劍香躺在那裏,乜邪眼說,我這邊倒是沒掛礙了,你那邊還有一個管你的太太呢。
陳秘書將頭埋在她胸前說,不要提她好嗎,這時候?柯議長操持的名人字書畫及文物義賣活動搞得還算成功,此前,他令陳秘書又取了一些明清的字畫,送給當地顯貴,獲取他們的捧場。頭一天,正副市長就都來了,義賣所得近萬元錢全部捐給了市府新成立的賑災局。
賑災義賣的成功,使柯議長對丟硯之事,從此沒再過問一句。這日,劍香早晨起來,發現地上有一張紙條,寫著:
集市當鋪有一具端硯,就是柯議長的寶物。速帶錢去。劍香一驚,趕緊跑街上告訴陳秘書。柯議長激動道,如果真是,花五百塊錢也買它回來!陳秘書說,我怕認不準呢。
柯議長說,俞司機還在山上,如果有車,我就跟你去了!你先快去,上麵如有蘇東坡的《醉落魄》,就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