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木郎告訴二先生一件事情,他小聲說:“兄弟,你知道那馬春山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啊,怎麼死的?”二先生問。
“是那張春生背後打黑槍亂槍打死的。”
“馬春山是叛徒,是漢奸,即便是他打死的,也說得過去啊。”
“可是,當時是日兵們向翠娥開槍射擊,馬春山是救翠娥,向日鬼子開槍的時候,張春生在背後打得亂槍啊。”
“這人不善,早早晚晚要毀的。”二先生說。小澤木郎說:“你得彙報給馬書記的,別讓她中了小人的陷阱。”
二先生點點頭,他去開家裏的木箱子,翻裏邊的衣服,壓在裏邊衣服最底下的那幾張紙不見了。二先生倒吸一口冷氣,但他不便說。妻子大字不識一個,可能當廢紙給扔了。這幾張紙確實是二先生妻子給處理的,但不是扔了,而是用好幾層布塊給包好後埋了起來。她認為二先生把它寶貝似地放在箱子底下藏著,一定有用。況且他是和那土匪馬春山見麵後拿回來的,不道什麼寶貝呢。
二先生心裏罵了一句:敗家的老娘們。他們結婚後沒有吵過架。二先生說,木郎,我去幫你看看莊家吧。他們走出去了。
一九四八年九月,著名的遼沈戰役打響,在錦州--在沈陽--在長春,全麵的展開,這一戰役解放軍大獲全勝而告結束,東北全部解放。
東北全部解放。一種新的氣息彌漫著社會。互助組如火如荼,二先生把小澤木郎拉進自己的組裏,組裏邊選舉二先生為組長,二先生謙讓了,不擔。不久就又高級社了,選了二先生做社長,二先生照樣不就。
後來生產隊了,就沒有人再選二先生當隊長了。生產隊時期,大家就都集體化了。牲畜都作價後歸生產隊了,這時候的人們都還覺得挺新奇。這期間,馬二菊離開了,她跟洪輝進京工作另有任用。縣委書記一職,本該給洪玲或者洪天武,但是上級權衡了一下,把這職務給了張春生。
張春生小小年紀升至書記寶位嘛,自然官升脾氣長。這回他覺得一切都會順風順水的往前進。可是那二先生那眼神,令他不安,令他忐忑。他到底是知道不知道什麼秘密呢?
二先生開始老本行,泥瓦匠,背著一木箱,裏邊裝著各類工具,兼及石匠用的鑿子、鐟子。給人家鐟碾子鐟磨,蓋房子壘豬圈。傷好了後的趙小辮,沒事就來找二先生去三裏五屯的幹瓦活。
一天,一郵遞員來到二先生家,給二先生一封信。二先生打開了看,信上說要調他去縣上任職,農林局長職務。
二先生哈哈哈大笑,我哪做官的料啊。嗯?誰會讓我去做官啊,張春生?二先生警覺了,他要是讓我去了,那是要收拾我啊。這家夥,心不善良。他想弄死我解了他的憂患啊,不成,農林局長的不幹。
二先生告訴當地幹部,他說縣裏要他幹部,他幹部不了,德行不夠。當地幹部就電話給縣裏了,縣裏邊就下來人找二先生談話,做思想工作。二先生清楚張春生的目的,是要拿下他。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那還不找茬就是事端啊。二先生堅決回絕了縣裏的幹部。他又悠搭悠搭地跟著趙小辮走街串戶地泥瓦匠生涯,吃四方百家飯。
全國解放後,五一年,開始了三反五反運動。反貪汙、反浪費、反官僚主義。張春生整了很多的關於那翠娥和霍彩花的黑材料,也搞了洪天武和賀子的黑材料,上級領導很重視,派下來了工作調查組,查他們四人。調查組實事求是地調查了四人的具體情況。基本屬實,但是他們確實抗日有功,然而也的確是土匪,天武確實是大童隊的隊長,也當過警察署的署長,盡管他做了很多很多有益的事情,可那官職明擺著的。賀子怎說也是日本人的軍官,為抗日是做了些可貴的事情,但她也有中國人的命。調查組如實地彙報上去了。這些人主要是二先生都熟悉,調查組的人找二先生談了話,二先生如實地回答了他們的具體作為。二先生現在活得和以往不一樣了。他得聽黨的話,安分守己為民。
上級經過慎重考慮,還是撤下了那翠娥和霍彩花的區長副區長職務,由官為民。變化很大,天武也下來了,回家種地。至於賀子,是否治罪,沒有定論。木吉野夫已然是民,沒有涉及,他沒有中國人的命案,而且一直和二先生、那翠娥們在一起,沒有涉及到他。這下可熱鬧了,他們一下子呼啦啦都回來種地,輝煌的人生,變得暗淡起來,好在他們都不太在意,也落差不大。
隨著運動的升級,縣委書記張春生對這些人開始繼續整黑材料,想把他們借助三反五反的運動搞廢他們。
趙子和為解放戰爭做出過貢獻,由於他投誠及時,使東北一部分野戰軍順利地拿下了城池。趙子和沒有接受軍隊的委任,他決定回老家生活。大老婆心甘情願地跟了回來,二房姨太太帶著孩子跟他爹爹去了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