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緊急處理辦法沒有?”爺爺的同僚大聲問道。
“那也得等雨停了啊老總!”司機愁眉苦臉道:“天亮了派人沿鐵軌出去送信,叫人來幫忙清理才行啊!現在想走,不可能的!”
“咱們自己清理呢?”爺爺問道。
“您看那石頭。”司機又抬起手指著前麵道:“都是上千斤的,咱們這麼些人也沒工具啊!再說,雨再這麼下,隨時都有再衝垮的可能,太危險啦!”
“那你說怎麼辦?”爺爺沒想到第一次出來做任務,就遇到這麼個麻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時沒了主意。
司機想了片刻,答道:“現在肯定是不能走了!非要等到雨停或者天明才行啊!我往後倒倒吧,停在橋上也不安全啊!”
“……那行吧!就按你說的,抓緊時間!”爺爺眼看沒別的辦法,也隻能先這麼著了。
司機得了命令,剛扒著扶手要上車,後麵卻突然傳來一陣隆隆聲,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見整輛火車向外側慢慢歪去。
“不好!橋垮啦!快叫人下車!”爺爺立時反應過來,一定是橋被河衝垮了,橋上的兩節車廂脫軌後在拉扯其餘的車廂。如果不趕緊把人都叫出來,搞不好整輛列車都有被衝下去的可能。
但這一切都隻是發生在瞬間,爺爺的話剛喊出來,車頭就已經被拽倒了,剛好外麵又是一段比較陡峭的山坡,整列火車滾下去,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車頭裏還有一名副司機,幾個人忙手忙腳把他拽了出來,爺爺正準備去後麵喊人,卻被司機拽住了喊道:“老總,別過去!你聽山上的聲音,馬上就要垮啦!咱們先顧自己吧!”說完,硬扯著爺爺他們倆跑到了之前那段滑坡的地方,找了塊最大的石頭往上爬。
這塊石頭,據爺爺說直徑約有三米多,呈扁平型,他們幾個人剛爬上去,隻聽見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從上麵的山坡上傳來。還沒來得及害怕,車頭那束強烈的燈光瞬間就被掩埋了。泥石流夾著整列火車,洶湧地朝山下衝去。
要說真是他們幾個命大,泥石流剛好就被這塊巨石割開了。饒是如此,站在石頭上的他們也感覺到不停地晃動,並且逐漸朝山坡的邊緣滑動。
在這漆黑的雨夜,沒人敢動。山坡雖不算深,也不陡,但他們腳下隨時有再次塌方的可能。到時候就算摔不死,也要被這些巨石壓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連一分鍾也沒有,但爺爺他們卻覺得有一輩子那麼長。這種命運不在自己手裏的感覺,的確讓人崩潰。
漸漸地,轟隆聲停了下來,雨似乎也越來越小。火車司機打開腰間的手電,幾個人頓時驚呆了,隻見麵前到處都是泥土和石塊,原來的鐵軌、樹木,全都沒了蹤影,包括那輛列車。
“……報應啊……報應啊!”爺爺的同僚目瞪口呆地瞧著這一切,嘴裏念念有詞。
“這……這也太邪乎了……”想起剛才同僚在車上的夢話,連爺爺也懷疑,難道真是報應?一車當兵的,無一生還,除了他們倆沒有動那些殉葬品,隻剩身邊這三個火車工,因為停車的時候他們在車頭檢修,自然沒空去理會那個。
好在沒過多久雨就停了,天也蒙蒙發亮,放眼望去,原先幾十米深的溝,被填的隻剩下十幾米,哪裏還有火車的影子,到處都是淤泥和石塊,還有被衝倒的樹木。
那些在車裏睡覺的大頭兵,自然也都沒得活了。
爺爺他們沿著鐵路線走了大半天,總算來到一個小站,聯係到上峰,彙報完情況後,他們倆也就返回了部隊。
雖然是天災,但上麵生氣起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可那個年頭找口飯吃很不容易,特別是在部隊裏當文官,那都算是相當不錯了。爺爺他們不忍心放棄這麼好的一份工作,隻能硬著頭皮回駐地報到。
好在上麵並不是很責怪他們,但為了以儆效尤,每人還是挨了二十軍棍,抬回營房養傷。
隨即,從上去搶修鐵路線回來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是,那天晚上,除了他們那個方圓三公裏的小山溝,整個豫北和山東,都滴雨未下。這讓爺爺他們倆更認為是動了那口棺材的才招惹來的災禍。除了他們五人,所有拿了東西的大兵都丟了性命,那老道臨走時所說的話,竟然全部應驗了!
同僚卻始終覺得,這樣反而便宜了那個馬三炮,一死不足以贖回他的罪過。
隻有那天晚上同僚的夢話,被爺爺深藏在了自己的肚子裏。因為這畢竟太不可思議了,如果不是這句夢話,很可能連他們倆都要留在那個小山溝裏。
本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但讓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是,就在爺爺他們回來後第三天,挨過軍棍的屁股剛好一點,能下地了,那個當時帶頭起哄,帶頭開棺,帶頭哄搶陪葬品,甚至侮辱死者的人--馬三炮,居然奇跡般地也回來了!
本以為老天有眼,誰知道竟把這個最該死的給放了回來。
馬三炮不是空手回來的,他還背著一個大箱子,裏麵裝的是那列火車上最貴的一箱藥品--阿司匹林。
這下可有意思了,因為爺爺他倆以為所有人都死了,所以並沒有彙報當晚扒棺哄搶的事情。如今,馬三炮帶著最值錢的貨物回來,不但不用受罰,而且還被長官全營通報嘉獎,外加兩個月的軍餉。
看似這家夥命大,但又有些不同,回來後的馬三炮變得少言寡語,始終麵無表情。他這種人本應該在什麼時候都是最活躍的,可就連發大洋的時候,臉上的那抹笑意看起來也勉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