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雨仍舊下著,一滴晶瑩的雨珠沿著漆黑的傘骨緩緩地滑落下來。
輕輕地點在灰白的墓碑上,聲音清脆而又悅耳。不過卻沒人願意去欣賞這種聲音,反而將視線都聚集在了那張黑白色的照片上。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照片上的女人確實很美。不過她的笑容已經永遠凝固在了這座墓碑上,徹底地離開了與她相關的一切。
“媽…默兒來看你了。”
將一束潔白如雪的菊花輕輕放置在墓碑前,淩默那已經麻木許久的臉龐終於浮現出了些許笑容。
雨水與淚水糅合在一起,已經分不清楚了。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為哭隻能證明自己的懦弱。
溫柔輕撫著曹雯欣的墓碑,淩默癡癡地笑著。此刻的他像極了一個依偎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孩子,不過在這種場合反而顯得異常詭異。
而屹立在他身後的淩雷,就像犯了錯般一直垂著腦袋。
他不敢直視妻子那熟悉的笑容,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愧疚快把淩雷給折磨瘋了。
雯欣…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原諒這個連兒子都顧不好的混蛋。
看著跪倒在墓碑前如同瘋了般的兒子,淩雷的心裏就像是鑽進了一隻惡狠狠的螞蟥。
一口又一口,正有條不紊地折磨著他。蠶食他的心智,吞噬他的骨髓。
痛到窒息,痛到令人有些發昏。
在短暫的遲疑後,終於淩雷選擇了慢慢地走向跪倒在墓碑前的淩默。
他現在能做的僅有照顧好活著的人,因為死去的就是死去的。
再也活不回來的。
一步又一步,都在泥濘的小路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卻又在下一刻被雨水掩蓋著,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列足跡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殘酷到令人心酸。
從口中呼出一口熱氣,淩雷望著那團在雨中逐漸消散的霧氣發愣。將一隻粗糙的手掌輕搭在淩默的肩頭,來安慰這個滿身傷痕的孩子。
“淩默,你別…”
在短暫的沉默後,不善言辭的淩雷這才醞釀好措辭。可剛開口還不及表達清楚便被淩默打斷,隻見他輕輕地推開了淩雷的手。
揚起那張年輕的臉龐,用那雙泛著一抹血光的眼睛死死鎖定著他。瞳內的不屑與厭惡,似是濃鬱到隨時都有可能噴薄出來。
“噗…別什麼?”
輕蔑地笑出聲來,淩默邪笑著輕拍父親的肩頭。不經意地瞥見了雨幕中的一抹倩影,他的笑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你最好能夠做到,在地獄內仍舊可以用這副虛偽的神情向母親懺悔。”
就在淩默說出這段近乎絕情的話同時,從遠方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可這震駭人心的雷鳴聲,根本就沒有入淩雷的耳朵。而使他僵住身軀的,恰恰就是自己兒子的一席話語。
慘白的閃光映照著淩默的臉龐,給他的邪笑又平添了一份猙獰。
“哼哈哈…哈哈!”
看著僵住的父親,淩默狂笑起來。瞧他的那副癲狂樣,似乎都快要把肚皮給笑破了。
突然淩默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表情瞬間就在臉龐上死去。像極了父親身後那已經模糊的足跡,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我恨你…還有那個女人。”
將原先因祭奠而放置在一旁的黑傘撿起,淩默在與父親擦肩的瞬間不冷不淡地呢喃著。
聽到這句話,淩雷瞳孔猛地一縮。也顧不得扶正傘身便急忙轉身,一眼便瞥見了那道雪白的倩影。
而淩默那瘦削的身影,則在雨幕中慢慢地模糊。就連他身後那本就不清晰的足跡,也被雨水無情地抹去。
“你來幹什麼…”
現在淩雷感覺累極了,仿佛這副殘舊的軀殼已經不屬於自己。看著眼前那個撐著白傘的美麗女人,他的內心甚至毫無波動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