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槍 雄兵重抖擻(3)(3 / 3)

司務長嘴巴嚅動了半天,才挺著胸脯,磕磕巴巴地說道:“你……你別罵人,你憑……憑什麼要我滾?”

“我就罵你怎麼了?你不是早就想滾了嗎?”胡海潮手指門口,頭一揚,“馬上滾蛋!”

連長看不過去了,過來拽了把胡海潮小聲提醒道:“老胡,你冷靜點兒。有事等吃完飯再說。”

胡海潮一甩胳膊:“你能吃得下去你去吃!我今天要讓他知道,當兵不是來度蜜月的。臉是要靠自己賺來的,既然你不要臉,我就沒必要對你客氣!誰他媽願意到這裏來受苦?誰他媽不是娘生爹養的?你穿了身軍裝還想跟誰講條件?這裏哪個不比你待的時間長?吃的苦不多?你跟誰甩脾氣呢?”

小司務長徹底崩潰了,眼淚刷刷往下掉。胡海潮憤怒到了極點:“我告訴你薑小軍,你是我當了十五年兵,見到最的一個。丟了咱當兵的臉,要是讓老子選擇,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司務長最終滿懷屈辱地吃了饅頭,並且在支部會議上聲淚俱下地作了深刻檢討。要說事情到了這地步,換誰都會給人留點麵子,不看僧麵看佛麵,人家老子在那兒擺著呢。可是這個胡海潮,鐵了心豁出去了。事情發生的第四天,他跟著給養車去了團裏。兩天後,團裏作出了決定,胡海潮平生第一次被記了警告處分,剛任職兩個月的司務長被調離九連。後來,傳說那個司務長的父親,集團軍的一個副部長,親自打電話向胡海潮道歉。

經此一役,九連的兵們私下裏給胡海潮送了好幾個綽號,多數時候叫他“牛指”、“刀叔”,遇到他板起麵孔的時候就叫他“二馬哥”、“三炮台”。

兵們都對這個指導員有種說不出的感情。他無私無欲,愛兵如子;又一板一眼,小心翼翼。除了收拾那個司務長外,兵們幾乎沒見過他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兒。最讓兵們受不了的是,他很無趣,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站在哨塔上發呆。撲克、象棋一律不玩,看都沒興趣看。唯一會玩的圍棋,落顆子要花一根煙的工夫,沒人願意跟他下,也沒人下得過他。因為再牛逼的高手都耗不過他的持久戰,不到中盤就得主動棄子認輸。

就是這樣一個人,看上去毫無城府,幹淨得像一根鋼化玻璃管的人,卻給信心滿滿、天不怕地不怕的九連新連長,來了個下馬威。

雷鈞整夜興奮得睡不著覺。按照他的想法,這訓練是一天都不能耽誤,他恨不得馬上把這幫屁淡筋鬆的家夥拉出去溜溜。胡海潮的表現雖然讓他撓心,但他篤定地認為,自己已經明確了態度,即使他心裏再不舒服,也不可能橫加阻撓。

淩晨四點多,輾轉了一夜的雷鈞,終於熬不住起了床。斜對麵的胡海潮房間,此時也亮著燈,這是雷鈞沒有想到的。經過他房間的時候,雷鈞舉起手準備敲門,愣了下還是搖搖頭放下了手。

此時的胡海潮,還伏首案前,精神奕奕地撰寫著自己的計劃。案頭上擺著雷鈞略顯潦草的訓練方案,整個晚上,他都在思考如何將自己的想法融入到雷鈞的計劃中,讓它們盡可能地和諧統一。政委將雷鈞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對自己的這個搭檔,他是滿懷尊敬的。雖然他們的出身天差地別,但他們的骨子裏都有著相似的東西。這兩天的相處,讓他感受頗深,他一邊被雷鈞的激情感動,一邊又憂心忡忡,也更加領悟到團裏安排他們搭檔的良苦用心。第一次,他必須得堅守自己的原則,既然已經很難溝通,哪怕采取極端的方式也要讓他冷靜下來。

雷鈞悄無聲息地去各班巡了一圈,兵們睡得很香,鼾聲此起彼伏,還有人牙齒磨得咯吱響的。他有點迷醉地望著他們沉睡的身影,一股暖流緩緩地湧上心頭。這都是他的兵,實實在在的兵。今後的日子,他的夢想和榮耀都將和他們緊密地聯係在一起。為了這一天,之前受過的所有屈辱都不值一提。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將以一個真正的指揮員的身份,帶著他們狼奔虎突,帶著他們一往無前、衝鋒陷陣……

一樓門口的哨兵,正靠在牆上神遊太虛,猛然看到裏麵飄出來個黑影,下意識地跳出來,冷不丁大吼一聲:“誰?口令!”

“天山!”雷鈞嚇了一跳,沒好氣地說道,“咋咋呼呼幹什麼?眼睛盯著門外看!”

哨兵看清是連長,抓了抓腦袋說:“我警惕性高。連長,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這兵一口油腔,雷鈞眉頭微皺,又不便發作,輕哼一聲,走出門外。那哨兵覺察出連長的不滿,討好地說道:“我說連長,怎麼這麼晚才起來查夜?”

“你當了幾年兵?”雷鈞答非所問。他本不想答理這哨兵,翻腕看表,離起床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索性走回來跟他聊幾句。

哨兵笑嗬嗬地回答:“四年了,本來還想著續幾年,學個駕駛什麼的。人算不如天算,撤回來就變成多餘的了!”

雷鈞心頭一顫:“誰告訴你,你們是多餘的?”

“事實擺在這裏嘛!有門路的和部隊想留下的,全被挑走了。留下咱們這些老弱病殘,混吃等死!”說完這些,他又笑道,“連長你別介意啊,我說話就是有點兒直。可同誌們也都是這想法。”

“沒關係。”雷鈞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發發牢騷可以,但我覺得你想得還是有點簡單。如果部隊嫌棄你們了,可以讓你們提前退役,大可不必這麼興師動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