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矜的自尊與淺薄的虛榮,第一次遭受到了嚴重的挫傷。
這正應了孔子那句話:“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青春年少、爭強好勝的王昭君,怎能保持心理平衡?她當然會“積悲怨”。
小脾氣一上來,既不梳洗,也不打扮,弄得形容憔悴,蓬頭垢麵——就是鬧!
鬧完了,還會請示頭兒一聲:“我要回家!”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皇家禁地可不是酒肆茶樓,想來就來,願走就走,老老實實呆著吧!
“掖庭令”那一點報複心終於得到滿足,他盼望這朵水靈靈的鮮花趕快蔫了、癟了,立刻變成豬不啃、貓不舔的廢物才好!
“掖庭令”鼠肚雞腸,並非“壞事兒”。在皇帝和王昭君之間,還有一道橋梁——宮廷畫師毛延壽。
王昭君哪肯把那種“狗腿子”放在眼裏,仍像對付“掖庭令”那樣,高掛一臉秋霜。
想不到,毛延壽就是皇帝的眼睛。也許,毛延壽畫誰漂亮,未必得幸;但是畫誰粗鄙,則一定不會得幸。
皇帝跟前的紅人,毀一個不服管教的小丫頭還不容易?畫筆輕輕一點,王昭君嫵媚的杏眼下,便多了一顆“亡夫淚痣”
亡夫淚痣,克夫的命相,誰要這種女人誰倒黴。
漢元帝看過長有亡夫淚痣的王昭君畫像,漫不經心地扭過頭去,從此以後,王昭君便成了“掖庭待詔”。
掖庭待詔,等於慢性自殺;王昭君奢望能挪挪窩兒,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了。
公元前33年,南匈奴呼韓邪單於第三次來朝,他附帶了一個政治條件——迎娶漢女,自請為婿。
呼韓邪大約40歲,與漢元帝年齡相仿。本來雙方“相約為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好哥們兒,一旦結親,單於便就小了一輩。
匈奴原是漢朝的死對頭,公元前201年,漢朝開國不久,劉邦便率領32萬大軍對匈奴用兵,結果,被40萬敵軍圍在了白登山,活活困了七天七夜,劉邦服軟了。
逃回長安之後,劉邦便千方百計討好匈奴人,靠送金銀布帛、茶葉美女混日子。
直到漢武帝時代,胳膊腿粗了,軍事和外交才佔了上風。
呼韓邪時期的南匈奴,已遠非昔日橫勇無敵的大匈奴,他們“一邊倒”,溫和親漢。
這次,呼韓邪興衝衝地跑進長安,就是要實施“和親大計”,迎娶一位漢室公主,替代剛剛過世的老婆。
漢元帝爽快地答應了這門政治婚姻,傳下旨意,在宮中物色五個女子,供單於定奪。
王昭君聞訊,應聲而起——嫁!哪怕天涯海角,隨雞隨狗,也強於這口活棺材。
弱小的女子,敢在人生的牌桌上賭一把,真個了不起。
此刻,她隻屬於她自己,把全部籌碼押了上去。
遠嫁,是王昭君迫不得已的“下下策”,她再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孤注一擲。
這回,輪到漢元帝鬱悶了,他見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身邊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
漢元帝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隻好啞巴吃黃連。
呼韓邪一見王昭君,則睜大了驚喜的雙眼。
這位草原長大的匈奴首領,從沒見過這樣光彩照人的中原女子。
其實,他是歪打正著,撿了一個天大的“漏兒”。
一連串的“未知”糾結著:昭君不知前途,單於不知所措,皇帝不明就裏……大殿上,群情亢奮,感覺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