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轉身走掉了。
我朝著他的背影大聲喊,你那天為什麼要來接我。
然後我鑽進了出租車。像北影來接我的那個下午那麼委屈。可是這個城市裏, 我連一個自己的朋友,一個隨時可以依賴電話號碼都沒有。
南北給了我一根救命稻草,我卻錯手抓住了北影。
我經常和北影賭氣傷心,可我總是複原得很快。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死心,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厭倦。
我開始反複地問北影,你那天為什麼要來接我。終於有一天,他不耐煩了。吼我,我隻是好奇。我突然相信我終於得到想要的答案了。我們都是好奇的孩子,好奇的兩隻貓,一隻會殺死另一隻。
我還問北影,你會拋棄一切跟我走嗎。
他說,不會。
一點猶豫也沒有。我也確信這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終於掉進我一步一步為自己設計好的陷阱裏了。
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發生在冬天。北影還為我買了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到春天的時候我還穿著。
有一天我就穿著那件紅色的羽絨服走在春天的大街上。北影在我旁邊。這條街有很多的銀樓,我從來沒有進去過。可是那天我忽然停在一家銀樓門前,對北影說,為我買一隻戒指吧。然後就推開門走到了賣戒指的櫃台前。
北影跟過來,拉拉我的手。安安,我們去吃麥當勞。
也像是存了心的,我要跟他鬧。我說,不。
可是我從小姐的眼睛裏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衝出來,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我背對著北影,我真的是想要一隻戒指,你送我的戒指。我隻是要把它用黑色的皮繩穿起來掛在脖子上。北影把我裹在他的風衣裏。我知道,我知道,安安,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要。我不要我送的戒指隻能掛在你的脖子上,我寧願你的脖子和無名指一樣什麼記號也沒有。
這就是北影所能給予我的,連一個承諾的假象沒有。
那天的爭執本應該到此為止。
可是我在堅持,我說,我隻是想借此蒙騙我自己。
他說,可是我不要。
我問,你有想過離婚娶我嗎。
他答,想過娶你,但沒想過離婚。
我憤怒了。盡管我並未真正想過要取代南北。我狠狠地說,你好自私。
北影也憤怒了。我有我的責任我的苦衷你知道嗎。沒想到你也和那些小女人一樣俗氣。
那天是三月七號。北影和我,麵對麵,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像兩頭困獸。我的心一直沉到最底層,冷冷的話語不由自主湧了出來。北影,我說,我相信這世界上有一個男人是完全屬於我自己的,他會給我買戒指,替我套在左手的無名指上,把我當成他的責任他的一份事業,如果那個人不是你,請你放我走。
北影的手在我的肩頭無力地掙紮了一下,垂下去了。像一陣風,刮了很久,終於突然消失不見了。
離開南北的公司也是必然的。晚上我就去了公司。南北的辦公室居然有人。一個陷在沙發裏的人,背對著門,左手裏握著一隻點燃的的煙,電腦開著。那人回過頭來。是南北。如此憔悴無助的一個回頭。
她在看存在電腦裏的照片。她和北影的,還有他們一家人的。好多,包括他們談戀愛時候的。很甜蜜是嗎。南北笑著問我。可那又怎麼樣呢,安安。你再怎麼樣愛一個男人,他的愛還是說不在就不在了,他還是會愛上別的女人,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另一個安安。而我,隻能做好我自己該做的,其他,我無能為力。其實,安安,我和北影,在物質上甚至感情上已經不需要相互依賴。可是我們都需要共同的家庭做支撐。
這是一個洞悉世事,洞悉感情的精明女人。有人殘酷的說,精明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傻傻地站在哪裏。想了很久,想起我是來收拾東西的。我說,南北。我要走了。謝謝你。
她還是保持著笑容,是那種刹那就會破碎的笑。現在你明白了嗎。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可以永恒的,如果它生長,它就慢慢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