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洋蔥一層又一層(2)(1 / 3)

馬克搖頭。白雪看看我,又看看馬克,臉上笑意隱去。“那好,隨時聯絡。”

她走到我跟前,說:“董微雨,你誤會我和齊軒的關係了。我答應過要幫他保守秘密,但現在事情發生了變化,說出來沒什麼大不了。”

她朝馬克瞟了一眼說:“我跟她說句話。”

我的腦子木木的,挪動兩步,站在離馬克稍遠一點的地方,麵對著白雪。

“齊軒依然愛你。”白雪深諳男女關係的秘訣,曾經的一對戀人,無論現狀如何,對女人說,他愛你,他惦記著你,隻要告訴她這句話,總有繼續說下去的餘地。

“齊軒去北京出差時跟著同事去浴場玩,那天碰巧我也在,他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別的原因,總之偷偷摸摸幹了那事之後就落下心病,總覺得自己會染病,後來找個小診所去看,還真的中槍了。”

我打斷白雪。“這些事你不必告訴我,他跟我已經沒關係了。”

白雪似乎料到我會這麼說,輕蔑地揚揚下巴。“你應該明白,第一,他被騙了,他根本沒得病,被無良醫生騙了好幾千塊錢,買了半年療程的狗皮膏藥帶回上海;第二,他愛你,一直愛你,隻是出於羞愧和子虛烏有的病,他不敢麵對你;第三,我和他之間,不來電,從不。”

說完她嫣然一笑,衝我和馬克揮揮手,轉身離去。

我好不容易把目光從她的背影上收回,望著馬克問:“你們是遇上的還是約好的?一路上她就跟你說這個?”

馬克表情嚴肅,告訴我昨天他接到白雪的電話時,並不知這位前女友會出現在機場。白雪給他拜過早年,敘了一番舊,隨口問他春節打算如何過。馬克曾對她提及母親曾在康城生活過,所以當時也沒多想,隻說明天中午的飛機去康城過年。白雪隨即就說這麼巧,她也是明天回康城。她問了問馬克的航班號,說明天見。

我與馬克緩緩地朝停車場走去,我的腳底像灌了鉛一般沉重。重逢的喜悅被白雪攪得蕩然無存,我像在冰冷的海水掙紮求生的人,而她則站在海岸邊,帶著嘲諷的微笑看著我浮浮沉沉。

“馬克,白雪想跟你重歸於好?”

馬克看看我,低頭說:“她說了很多,口才一流。”

“那你的意思呢?”我伸出手,把他略微歪掉的衣領整了整。

馬克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說:“我來康城是因為你,因為我的母親。其他的,不是我現在考慮的事情。”

在車上,馬克接到白雪的電話。手機漏音,我能聽到白雪嬌媚的聲音。

“才剛分手,我已經想你了。”

我默不作聲,馬克也沒說話,悄無聲息地掛斷了電話。

王勁鬆似乎也覺察到我跟馬克之間異樣的情緒,一改他不愛說話的常態,一會兒挑起一個話題,一會兒又換個話題,像敬業的節目主持人,我和馬克,他誰也不冷落。

我對王勁鬆充滿感激,也為舒朵而高興。舒朵是有眼光的,舒朵也是幸運的。

而我呢?當我終於下定決心麵對自己所愛之人時,剛剛開始,就遇到麻煩。

這不能不讓我深感命運的變幻莫測。一段愛情,倘若從一開始就波瀾詭譎,或許真的應該思量再思量,不應輕易陷進去吧。

中途舒朵打來電話,邀請我和馬克明天與他們共進午餐。我轉告馬克,他略微想了想,說:“好啊,反正我都聽你的。”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下車後王勁鬆跟馬克握手道別。“這裏離你家不遠,我就先回去了。”王勁鬆擔心地看了我一眼,重新鑽進車裏。

明悅酒店是康城比較老牌的一家星級賓館。我在董靖華麵前提到有個朋友來康城探親,需要找個住處時,父親顫顫巍巍地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名片夾,找到明悅酒店某個頭兒的電話。就這樣,我以董靖華的名義在明悅酒店以對折的價格訂了一間標房。

蘇美藍當時低呼了一聲:“喲,你還有老馬的名片呀!”

聽得出來,此人和他倆認識的時間很長了,長到我還在康城念書,長到我的母親還在世。

這兩位對明悅酒店的感情很深,

而我,對明悅酒店的印象也極深。

時隔多年,沉浸在即將與馬克見麵的喜悅中的我,隻是用一種略帶嘲諷的語氣對自己說,是哦,我跟繼母頭一次見麵,就是在明悅酒店啊。

我,並非非要在明悅訂房不可。但我那時的自我感覺太好了,我主動向馬克坦誠了思念之情,我將告訴他顏阿姨與我的故事,而他在電話裏告訴我,已經買到大年初一的機票,不日將與我相聚。

於是我懷著一種類似於報複的心態,故意在我討厭的明悅酒店訂了一間房。

現在,馬克與我站在他的房間裏。

他打開旅行箱,取出兩盒西洋參蛋白粉之類的保健品,說:“送給你父親。”

一紅一綠兩隻紙盒擱在一張空床上,馬克坐在另一張床上,而我,坐在他對麵的圈椅上。

“現在能帶我去看我母親待過的地方嗎?”

許願樹要到初八才開門,但這無妨,我隻需指給馬克看看許願樹的大門,告訴他那裏麵曾有一道小門,可以通往後麵的院子,看到他母親的麵包房。然後我可以帶他從另一個路口進入那個居民區,走到許願樹背後,同樣可以看到顏羽翠生活過的地方。

多年之後,我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冬天蒼白的太陽照在院子的空地上,除了多出幾輛車,這兒跟從前並無變化。十多年來,外麵的世界仿佛每一分鍾都在發生巨變,許願樹後麵的這個院子,假如硬要說它有所變化,也隻是更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