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鎖妖塔外電光霹靂,雨水像銀河泄露的水,潑頭而來。那雨勢這樣猛,桃鳶再也聽不到自己的哭聲。不久大批天兵從南天門源源不斷地趕過來,那陣勢如同那日他與仙諸被抓回天庭一般……她心頭閃過一念,又連連搖頭,但今日的天庭,見勢必定要有大事發生。
突然,一陣驚天巨響,一股巨大氣浪忽的騰空而起。地磚劇烈顫動,堅不可摧的上古神器鎖妖塔在一瞬間就如同雞蛋殼那樣輕易劈裂碎開。桃鳶卷入氣浪中,被生生帶到暴雨的上空。她痛苦的咬唇閉著眼睛,羸弱的身體如同被千萬隻手扯開一樣痛苦。
忽然,時間又好像靜止了。桃鳶躺在大雨裏奄奄一息,身邊是沉重,長而不盡的雨聲。她微微皺著眉頭,在她的記憶裏,她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大的雨……
“鳶兒……”
隱隱約約聽見某人親昵的呼喚,她指間一顫,恍若做夢一般。雨柱重重落在身上,好像打出無數骷髏。桃鳶艱難地睜開眼,漠漠無邊的水汽,她正躺在他寬厚,潮濕,冰冷又溫暖的懷裏。
這一日,仙諸穿著黑色戰袍,刺繡的袍角因為激烈廝殺已經變得破爛不堪。他臉上傷口裏的血跡已經被雨水洗刷幹淨。隔著雨,桃鳶的目光落在仙諸英俊卻疲憊不堪的臉上。高高挽起的發髻被雨水打濕,幾縷垂下來靜靜地貼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桃鳶看著仙諸的目光,看到他充盈的感情,知道他有許多話要講。
“鳶兒,我想你了。”淡淡的,好像還在桃林中,花落如雨。他摟著她,摟入一懷芳香,他說,鳶兒,我想你了。
桃鳶眼角一酸,蒼白的手指緩緩撫上他的臉龐,有些哽咽道:“你瘦了。”
仙諸溫柔一笑:“你不是說,瘦一些好看麼?”
桃鳶也跟著仙諸努力揚嘴微笑。他笑得那樣美,是她生命裏永遠無法磨去的風景。所以她也想笑給他看。
仙諸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在她耳邊細說:“鳶兒,我們永遠在一起。”
桃鳶點頭。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這茫茫天地之間,她能夠擁有的,就隻有仙諸的一顆心。
仙諸引來銀河水,讓之從天而降,傾盆大雨將天庭淋得一片狼藉。目及之處,滿地都是天兵天將和鎖妖塔支離破碎的金色碎片。仙諸一身如墨黑衣,抱著桃鳶和她們的孩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仙諸將桃鳶帶回他們的雲棲宮。俞非晩從雲棲宮中迎出來,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隻是默默流淚。
俞非晩幫桃鳶熱了洗澡水,準備了一套幹淨的衣裙,便小心翼翼扶著她走進浴室。仙諸站在紗簾外靜靜看了會兒,便抱著他們的孩子去了瑤池北邊的蓮花池。
仙諸走後,天帝親自帶著天兵天將怒氣衝衝趕到雲棲宮。他不管不顧桃鳶重傷在身,命不久矣,好像拎一隻玩物般將她從床上拎起就帶到了這日寒風四起的誅仙台。
誅仙台上,桃鳶奄奄一息趴在冰涼的石板上,天帝盛氣淩人看著她,向她一一宣布她犯下的罪行。
勾引仙諸君為一,偷幻人形是二,挑唆仙諸背棄天庭、打破蘭墓穀封印是三,摧毀鎮壓萬妖的鎖妖塔是四……
還有逃出鎖妖塔的妖魔流竄人間,後患無窮。
總之她一枝小小桃花,已經犯下深重罪孽,今日縱使是魂飛魄散也是念在仙諸的麵子上,才讓她死得如此痛快。
桃鳶冷笑一聲,淡淡道:“多謝天帝。”
天帝又怒,稟去一旁為她行刑的仙官,要親手刮去桃鳶的仙骨。
死期一定,桃鳶也不再掙紮奢望什麼,隻希望這一次再也不要連累了仙諸。他是天帝唯一的子嗣,無論他做了什麼,天帝總會包容他。也正是因為天帝如此愛他,才使他容不下桃鳶這個身份卑微,來路不明的女人。
天帝開始施法,桃鳶咬緊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身上骨頭寸寸裂開的痛,比生孩子還要同上千萬背。她一直努力忍著,心想著該死的仙骨為何還不從自己身上脫落?
忽然,仙諸不知從哪裏衝過來不顧一切地護在桃鳶身上,幫她擋住了天帝最後最致命的一擊。
清脆的一聲,仙諸的仙骨七零八落碎了一地。天帝下手狠絕,早已想將她粉身碎骨。
桃鳶翻過身,滿頭冷汗,將仙諸緊緊抱在懷裏。仙諸麵如枯燈,笑著對桃鳶說:“鳶兒,這樣也好,這樣我們就能到凡間做一對恩愛的平凡夫妻了。”
桃鳶越來越虛弱的仙諸淚流滿麵,不停點頭。若是天帝真能網開一麵讓他們到凡間相愛,也算得一種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