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的工作任務和過去天壤之別,加班、出差頻繁,並配以嚴格的考核製度。小葉再也不能午休時光無所事事地散步了,而且公司朝著大馬路,也沒有散步的僻靜去處。丈夫怕年輕的妻子辛苦,提議調動一個鬆緊合度的崗位。但小葉在市場銷售部幹得頗為上手,業績也令上層滿意,她那屬於年輕人的理想抱負和鬥誌被激發出來了。所以不願聽丈夫的意見,此外,還把懷孕的計劃暫時放下了。
她現在懊悔的是,能早一年來這家公司就好了。在小鎮過得輕輕鬆鬆真是虛度光陰啊。當她的收入翻了三倍後,回望和舍友為了一張打水票而斤斤計較,感到無地自容。
周五的早上,小葉在辦公桌前處理訂單時接到了婭凝的電話,婭凝簡短地問道方便不方便來看看她,小葉一激動忘了開會的事,說有空。
中午,她繞過大廳一株一人高的發財樹,疾步走到電梯口迎接婭凝。
婭凝身上一襲淡綠色的紗裙,襯得臉頰紅潤。小葉直誇她氣色好,婭凝害羞地道:“可能睡眠好些了吧。”
小葉拉著婭凝的手把她帶入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一大間布滿藍色隔斷的辦公室。幾十號人在屬於各自的空間裏低頭忙碌著。婭凝從鬆散的地方來到此地,似乎被一種現代化的高效率辦公氛圍冷眼掃視著,頓生怯意。
小葉把自己的座位指給婭凝看,隨後兩個人坐在門邊的沙發上壓低了聲音寒暄。她們最近都沒經曆什麼非得告之對方的趣事,就目前都市衣食住行的瑣碎聊一聊,小葉清楚婭凝不關心這些。
預備跟婭凝說的話曾像收納進抽屜裏那樣工工整整的存放著,小葉老是害怕分別造就她們的疏遠。
一見麵小葉卻忘得一幹二淨。不聲不響地看著對方而沒有尷尬,是對友誼的考驗。小葉盯著婭凝的麵龐,她不知道自己的注視讓婭凝想到了豔華。
婭凝就拿昨天的聽聞拉了拉家常,講起母親徒弟的女兒考上了重點高中,女徒弟在市區找了份鍾點工的工作。
“好多下崗女工當保姆。”婭凝笑說,“人總不至於餓死。”
從裏間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士,通知大家開會。
“是個短會,你一定要等我,晚上一起吃飯。”小葉把婭凝安置在自己的座位上,拍了拍婭凝的手背,說道。
她和其他人紛紛走進了會議間,半分鍾之內,大廳隻剩下了三四個人。
總經理到分管經理都作了發言。會議剛開始,小葉如坐針氈,怕婭凝等久。而一旦輪到她,她又暢所欲言起來。射向她的賞識目光讓她內心得意洋洋,除了道出昨晚為這次會議打的腹稿,又舍不得按捺下會議過程中靈光乍現的關於開拓市場的新計劃來,滔滔不絕地暢談。
小葉的心思裏飄過一抹幻想,婭凝若能溜到門邊,見證一下自己的才幹,就好讓她知道小葉她不再是混日子的小青年了。她覺得從婭凝這位朋友那裏會得到正麵的,準確的,又不是過譽的評價。
散會後小葉回到座位安坐下來,沉浸於意猶未盡的振奮之中,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意識到婭凝已經離去了。她看到魚缸裏的兩條鵝頭紅正在信封的背景下遊動著。魚缸後麵放著一本本子和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小葉,我先回家了,以後再聚!”小葉打開它,取出幾張照片,是她去年在廟會上拍的。裏麵還有一張紙,她扒拉出來後,立馬站起來“啊——”地叫了聲,周圍埋沒在藍色擋板裏的同事探出了頭奇怪地瞅著她。
剪貼本裏是那位男明星的剪報。
信封裏還裝著一張演唱會的門票。
小葉欲拔腿又改變了注意,婭凝走了挺久的,肯定追不上。晚上打個電話跟她道謝。
她凝望著那本印有廠名的藍色軟抄本、廟會上踩高蹺的照片怔怔出神。
在小鎮的這兩年啊……載著那段的小舟恍如從遙遠的地方飄到眼前,沒等小葉看個清楚,就掉轉了船頭向更遠的地方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