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風依舊默然不語地望著遠方。過了好久,沒有聽到穆天開口,這才感覺詫異,回過頭。
穆天臉色蒼白,人靠著樹幹,仿佛很是疲倦。
翼風眼裏露出一絲驚訝和關心,“怎麼了?”
“哎?”穆天好像從思緒中被驚醒,怔愣了一下,然後微笑,“沒事。”
翼風又看看他,然後移開目光。
太陽沉得更低,西邊的天空殷紅一片。山風徐徐,隱隱有歡聲笑語。
翼風慢慢地開口,有些感慨,“你看他們,分明和我們是一樣的人。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真難以相信。”
穆天聽著,默不作聲。
翼風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可是,無論如何,異界的封印絕不能被毀掉。”
穆天點點頭,“對。”
翼風道:“你剛才問出什麼來了沒有?”
穆天搖頭,“他不過是個小嘍囉。”
翼風不覺得意外。
“但是——”穆天說了兩個字,停下來,很猶豫。不是不能說,是不知道怎麼說。那些話上都帶著血漬,紫黑色幹涸的血漬,是他這輩子擦不幹淨的烙印。
翼風眼睛看著別處,也不問,就像沒覺察他的猶豫。
他一直都是這樣,說了,就聽著,不說,也不會追問。在別人看來,或許這是冷淡,但是穆天很清楚,翼風有多麼珍視他們之間的友情,正像他自己一樣。翼風不問,對別人可能是冷淡,對他,卻是因為信任。
所以,有些話,他絕對不會對別人說,但是翼風不同,因為翼風本就是知己。
穆天說:“但是他提到了一個人。”
翼風問:“誰?”
穆天吸了口氣,緩緩道:“素琤。”
這個名字顯然出乎意料,翼風驚訝地“啊”了一聲,可是,他卻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已經能夠猜到穆天此刻的想法。
穆天沉默了很久,然後問:“你這輩子做過虧心事沒有?”
翼風說:“也有過一兩次。隻不過,跟你比肯定是望塵莫及。”
穆天雙手抱著頭,喃喃道:“這還真是朋友該說的話。”
他一邊說,一邊怕冷似的把膝蓋縮得更靠近身子,把頭埋在胸口,看起來就像一個球。平時他雖然憊賴,但至少很精神,此刻看上去卻很頹唐。
翼風回頭看看他,忍不住說:“我知道你現在簡直想一頭撞死算了,朋友一場,不如我送你塊豆腐吧。”
“喂!”穆天抬起頭,表情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
翼風自覺有點過分,歎口氣說:“你想幹什麼我不攔著你,但是你別忘了我們是為什麼來的,要死也應該把該做的事先做完。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你好自為之。”
他說完,站起來就走。
走了沒幾步,穆天已經追了上來,而且蹭一下就躥到了前麵。
翼風奇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穆天頭也不回地說:“去做該做的事——喝酒!”
羅離、盈薑和玉葉三個人坐在一起喝茶、說話。
盈薑看見一個人影遠遠地跑過去,驚訝:“咦?穆天大人跑到莊主屋子裏去幹什麼?”
翼風走過來,坐下,自己倒茶,說:“他說去喝酒。”
“哎呀!”玉葉驚跳起來,“忘了告訴他,自從他那天又進了酒窖,爹爹他……”她忽然停下來,側耳聽了聽,歎口氣:“遲了。”
遠遠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幾個人一起回頭,隻見一條人影迅捷如風地奔過,身後一大群呲牙咧嘴的惡犬,流著哈喇子狂追不止。
那人影走投無路,“嗖”一下上了樹,惡犬將那樹團團圍住,狂吠不已。
盈薑側耳分辯:“他在喊救命……翼風大人,他在叫你呢!”
銀發劍客麵無表情地喝茶,“沒聽見!——我不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