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一個37度的女人和一個零度的女人(1 / 1)

喜歡《挪威的森林》,盡管有朋友說看不下去,但是我喜歡,像喜歡村上春樹的其他一些作品。事實上,我喜歡村上這個人的氣息,一種有溫度的氣息。他的身影可能是地鐵或公車裏你身旁穿黑皮夾克的那個男人。

他說到最喜歡的女人,“我覺得自己不至於為長相端莊的所謂美人型女子怎麼動心,相對說來,還是喜歡多少有點破綻的有個性的臉,有一種氣勢美”,這是多麼不勢利多麼富於思想的男人啊,一切姿色不足知性充足的女人都會把他引為知己。

他說到男人最大的兩種悲哀,“脫發和陽萎,不同於肥胖和煙癮,不是自己努力就可糾正的那種性質。作為當事者心境相當黯然”,當事者得到這般理解,內心肯定想趨奔去握他的手。

擁有壯觀銷量的村上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不高山仰止也不法相莊嚴。他放鬆,真實,身上的衣服散發出他的氣息,我想他有雙溫熱的手掌。

有溫度的東西總易喚起人的共鳴。比如菜場,盛熱湯的碗,相貌普通笑容可掬的女人,憨胖的嬰孩,還有眼淚,它們都是有溫度的,是塵世生活的一部分。

在喧嘩的酒吧看過一場“鋼管秀”(有色情意味但不色情)。不是第一次看這樣的表演了,我漫不經心轉過頭,想這是為男人們準備的節目。但那披著黑紗的女人上來後,我卻看下去了。

第一眼詫異於她身材的“不標準”,這種娛樂場所最常見的表演者通常是消瘦骨感或豐滿性感的,像排骨或蹄膀,但她這兩者都不是,她就像大街上隨便一個不出眾也不難看的女人身材,個頭胖瘦適中,適中得仿佛應該呆在臥室或廚房,而不是出現在一根曖昧的鋼管旁。

很難用好或不好來界定這樣的身材,我隻是覺得了一股熱氣。她的頭發,她的身體,熱氣正從這個年輕女人身上散發出來。不是排骨模特們的涼氣,也不是蹄膀女郎的灼人,她的溫度在36度左右,是春秋天午睡起身後將醒未醒的體溫。

她的臉是模糊的,可她白膩的身體發著亮光,像水裏一尾鱗片反光的魚。

她在兩米遠的小舞台上,身體圍繞一根冰冷的鋼管展開,但我能感覺到血正在她皮膚下奔突。與以往看到的表演者不同,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情有欲的女人,煩惱快樂和常人一樣多,她的性別隻能是女性。而許多的表演者,她們的性別模糊,雖然有纖細的腰肢或呼之欲出的胸部,但常常讓人忽略其性別。

從這個有溫度的陌生女人,我想起另個沒有溫度的陌生女人。

在寂寥的商業街上,夜很深了,也許快有十二點。前麵一家卷閘門拉下大半的店鋪門口有具沒有收進去的模特,蒼白的臉紅豔的嘴唇空洞的目光,她一絲表情都沒有的臉漠然朝向大街,身上緊裹著件及膝風衣。

快走到她身旁時,前麵走過去的情侶低低驚呼了一聲,他們回轉身望她,我才發現,天哪,這竟是一個真人!她的指間夾著一根燃著的香煙,表情紋絲不動,大理石般漠然。

她的臉隱在夜色中,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寒意。我想起“心如死灰”這個詞。一支煙抵什麼用呢?她讓我覺得一場火也不一定能烘暖她了。她的身體根本不是適合引火的材質,就像塑膠鋁皮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