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多說自己在伊頓公學時期的那種放蕩生活,簡而言之,我為了挑戰法律、逃避社會規範而極度放蕩。那三年中,我如蠢蛋般生活,沒有一點收獲,毫無理想抱負,若是非要找出些變化,那就隻能是身體發育、成熟了不少,以及那放縱邪惡的習慣更加深入到我的性格中。有一次,在度過了委靡沉悶的一周後,我決定找些跟我同樣放蕩無羈的同學,去我的房中秘密狂歡一把。狂歡宴會很晚才開始,因為我們已經決定了,必須要縱欲胡鬧直到天亮。晚會中,我們狂飲狂抽,好像除了危險刺激的誘惑,什麼都不少。東方剛剛泛白時,胡鬧荒淫的氛圍剛好到最高潮。我的臉龐在無數酒精的刺激下,已經漲得通紅,可是我還是一邊作勢喝下另一杯酒,一邊跟人打牌。這時,突然有人用力打開了宅邸大門,然後,仆人急切的通報聲就從門外傳來。仆人告訴我,有個人在門廳裏,看上去神色匆忙,讓我馬上去見他。
我當時在酒精的刺激下非常亢奮,不但沒有吃驚於這突如其來的打擾,反倒感覺有些興奮——我馬上站起來,歪歪扭扭地往門廳走去。門廳就是個狹小低矮的房子,裏麵連一盞油燈都沒點,唯一的光線就是從半圓形的窗戶射進來的晦暗天光,所以看起來非常昏暗。我剛剛跨進房間,就看到裏麵有個跟我一樣高的年輕人,身上穿著白色上等克什米爾羊毛袍,跟我身上穿的衣服款式一樣。因為光線太過微弱,訪客的臉我根本看不清,我剛剛進們,他就疾步向我走來,粗魯無禮地一把把我的手臂抓住,在我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名叫威廉·威爾森。”
聽到訪客說出自己的姓名,我立即就清醒了。這個陌生訪客那不斷在我眼前顫抖的手指,以及他所表現出來的舉止神情,讓我感覺到巨大的震驚,可是,這些還不是讓我最為震驚的。隻見他用那低沉的輕聲細語、特殊的語調對我鄭重加以告誡,他表現出的那麼簡潔有力、那麼讓我熟悉的語調神態,使得刹那之間,我的腦海中湧上來無數的回憶,好像電流在我身上流竄,我立即就被震懾住了,一時間驚慌失措。沒等我恢複鎮定,他就又飄然離開了。
我的心情被這個突然到來的訪客擾亂了,使我的思想陷入了無比的混亂,可是過了段時間,我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件事。此事發生過後,確實有好幾個星期我都在忙著打聽這個人的消息,還因此開始了病態的推測和冥想。我當然知道這個訪客是誰,他便是那個堅持不懈地對我進行勸誡和幹涉,讓我感到心煩的威廉·威爾森。可是這個威爾森到底是何許人物?他從哪裏來?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這些問題都找不到答案,隻有一個消息能夠確定,即當年我從布朗斯比學校匆忙逃離的那天,威爾森也因為家裏突然發生意外,於是日下午離校而去。可是,一段時間過去後,去牛津的事占據了我的思想,他突然造訪這件事也就被我放到了一邊。此後不久,我去了牛津,我在那裏的住所和全年生活所需的一切都被虛榮的父母打點得利利索索。有了這些安排,我就能夠繼續我那窮奢極欲、放蕩荒淫的生活,使我可以跟全大不列顛最富有的紈絝子弟們比一比誰更揮霍、誰更荒淫。
我在牛津的生活是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而性格也更加狂放不羈,一般的社會規則都被我棄之如敝屐,隻顧自己及時行樂。我實在無法詳述自己當時荒淫奢華的生活,也許隻能說,較之於《聖經》中的暴君希律王,較之於當時歐洲最荒淫的大學生,我縱欲放蕩的程度絕對不比他們差;當然,我也無法一一細數自己犯下的各種邪惡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