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威廉·威爾森(3)(1 / 3)

而最讓人難以置信的在於,我竟然丟棄自己的高貴門第而不顧,自甘墮落地跟一個可鄙的職業賭徒結識,還跟他學習了一身卑劣的賭博手段,就向我那些低能而富有的同學開刀,賺了很多很多鈔票,讓我的財富迅速增加。這些事情沒有半點虛假,全部都是事實。毫無疑問,仁人君子的正道早就被我拋棄了,罪行已在我身上打下恥辱的烙印,人們絕對應該嚴厲譴責我。甚至我那些最無恥荒淫的同學都忍不住要問:那個直率、慷慨而放蕩的威廉·威爾森,也就是牛津大學中身份最為尊貴的自費生,他真的隻是因為年少輕狂、放縱過頭,才犯下了那些罪行罪狀?他難道僅僅是出於一時興起的古怪念頭,才做了那些離經叛道的事?他難道僅僅是因為放肆的奢華習慣,才犯下了那些邪惡的罪行?

在牛津的頭兩年,我就過著這般荒唐驕奢得令人發指的生活,這時,這所大學裏新來了個年輕暴發戶子弟葛倫迪寧。很快我就決定鎖定他做我聚財的冤大頭,因為他的腦袋瓜實在不怎麼靈光。我經常主動跟他玩牌,並利用我的賭博技巧,故意讓他贏了很多錢,如此一來,過不了多久,他就能成為我砧板上的魚肉。然後,時機成熟了,我約他進行最具決定性的、最後的一場牌局,這場牌局就安排在我倆都很熟悉的普雷斯頓同學的房間,不過為了保證公平,我沒把我的意圖告訴普雷斯頓。為了使這件事更加天衣無縫,我還把八個或十個人找過來一起玩牌,並且謹慎地使牌局遊戲有個自然的、不像經過設計的開局,更巧妙讓葛倫迪寧主動提出設賭局。我有著那麼簡單邪惡的目的,所以我使出渾身解數,一定要獲得這場牌局的勝利,而且還要如以前的那些牌局一樣,使人覺得我是因為運氣好才贏的。

牌局持續的時間很長,深夜時分還未結束。在我的精心計算之下,牌桌上最後隻剩下了我跟葛倫迪寧兩個玩家。我們玩的是埃卡泰兩人牌戲,我最喜歡這個玩法了。我們越下越大的賭注,後來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大家都把自己的牌局中斷,興致勃勃地圍著我倆觀戰。在稍早的時候,那個暴發戶冤大頭,也就是我的對手就已經中計,喝得暈暈乎乎,此時,他不管發牌還是玩牌,乃至在洗牌時,都顯出異常焦躁的神態。不久,他的一大筆錢就已經歸入了我的帳上;隻見他又把一大口紅酒一氣吞下,並且如我所料一般,在賭金已經高得令人咋舌的情況下,又建議賭金加倍。我故意表現出不願讚同他這個建議的樣子,先是回絕了好多次,以此讓他惱怒,讓他耐性全無,後來他生氣了,我這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了。結果就是,我的圈套沒有白設;一個小時不到,他已經輸掉了四倍之多的錢。在這以前,他還因為喝了酒而臉龐泛紅,可是此時,我沒想到他的臉色居然變得無比蒼白。我真是意外於他的這個反應,因為此前我已經認真調查過,他擁有不可勝數的財富,雖說今晚他輸的錢確實不少,不過我相信,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因此,我認為他的臉之所以由紅轉白,應該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眾人對我決絕的性格有所懷疑,所以我堅持接著往下玩,可是此時,卻有人把我的手肘推了推,而一聲絕望的慘叫突然從葛倫迪寧口中發出。我這才明白,他顯然已經被我擊潰了,眾人都對他表示同情,想對他加以保護,使我這個惡魔不能摧殘到他。

這時,我真的不清楚到底應該怎麼辦。現場的氣氛因為葛倫迪寧那可憐的樣子而變得低迷尷尬。眾人在後麵的幾分鍾裏一言不發,甚至當時還有幾個比較正派的人,紛紛用指責輕蔑的目光看著我,使我不禁兩頰滾燙。所幸,突然到來的意外總算讓尷尬的場麵有所緩解,也稍稍緩了緩我心頭那股難以忍受的罪惡感。原來,這扇沉重的雙扇門突然被人拉開到最大,那股力量是那麼匆忙焦躁、那麼威猛有力,就像變戲法一樣,一下子把房子裏的所有蠟燭都吹熄了。燭光搖搖欲熄的時候,大家隱約看到走進來一個陌生人,他緊罩著一件鬥篷,個頭跟我差不多高。然後,屋內一片昏暗,不過大家還是能大致感覺到這個陌生人就在我們中間站著,可是大家都還沒有鎮定下來的時候,陌生人就已經開口說話了。

“諸位先生,”陌生人用一種極為清晰、極為小聲並且讓人永遠不會忘記的聲音說著話;一聽到他開口,我立馬嚇得全身的脊髓和骨頭一陣冰涼,“我想我無須為自己無禮的行為而請求大家原諒,我必須如此,責無旁貸。毫無疑問,今晚這位大贏家的底細你們大概都不甚明白,我是指這位用埃卡泰牌戲在葛倫迪寧身上狠狠贏了一筆的威爾森先生。在這兒,我將把一些跟他相關的必要信息給大家一個簡單的說明。等一下要是有時間,請大家對威爾森先生的左袖口內襯和繡在他袍子上的那幾個大口袋仔細檢查一番,想必裏麵的那些玩意兒大家會感興趣。”